天子沉吟很久，眉头稍解：“朕再想想。”
吐蕃插手战局，与吐谷浑结合攻打大燕，势如破竹，不过几日，尽夺凉州之地，转攻青州，因西边军情告急，天子寝食难安，连夜与朝臣们急商对策，当初朝臣中有多人保举尉迟迥，这时见他得胜，本身都被活捉，恰是唯恐天子秋后算账，哪还敢献策，其他人等也是唯唯诺诺，纵有几个出声的，却也是各执己见，有主张向吐蕃乞降的，也有保举别的的将甲士选的，唯有次辅王忠，死力劝说天子重新启用霍牧。其他大臣也知霍牧是最好人选，那存了私心的，平日与霍牧分歧的，不肯定见他东山复兴，也有那暗中爱护他的，深知天子顾忌于他的，不敢开口的，朝堂上倒只剩了王忠一个，在那边慷慨陈词。
皇贵妃微微蹙起了眉头：“皇上，我父亲业已老迈，只怕担不得如此重担。”
天子道：“这不但是政事，亦是家事，朕本日到这里来，就是想跟你说说。”
皇贵妃微微一笑：“我不过是白说几句，好了，我也累了，你们下去吧，留沁竹疏桐两人服侍就是。”
烛光下，他的眼神却不似平常般捉摸不定，多少带着一点火急和朴拙，皇贵妃看在眼里，倒是神采不动：“皇上，前朝政事，臣妾可不敢妄言。”
礼部尚书张退之手捧着一本册子，跪在地上，启奏道：“皇上，这是礼部依例为太妃制定的谥号，请皇上圣目选定一个。”
皇贵妃看着面前明灭的烛光，沉默很久，缓缓道：“放虎轻易擒虎难，皇上可考虑好了么？”
宗谋听了这话，蓦地一怔：“皇上之前来过？”
“那我去拧个毛巾把子来。”皇贵妃不着陈迹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将毛巾沁于凉水中，拧干了递给他，天子接过，擦了擦脸：“冰轮，你坐着。”
世人见他凶神恶煞，都吓得呆了，那小寺人年纪尚幼，被他揪着，脚几近分开空中，要求道：“王爷饶命，主子甚么都不晓得啊，主子一向在内里服侍着，皇上拜别时，主子又跟着敬公公恭送圣驾，才返来，便见姑姑们在那乱着，哭叫着太妃薨了。”
文天和道：“若用霍牧为将，不若用英王爷，他乃皇上亲弟，且恰是年青，文韬武略，有勇有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桑蓉怔了一下，回道：“是，莲小主极怀旧情，经常召见奴婢，犒赏些东西，奴婢亦为她做了些针线活儿送去。”
“老将军老当益壮，朕感觉能行。”天子道：“吐谷浑和吐蕃勾搭成奸，狼子野心，其志不小，现在大燕岌岌可危，只要霍老将军一人能担起大任，救国救民于水火了。”
张退之憋了半天，道：“皇上，这仿佛。。。仿佛有些。。。”
司马护笑了笑：“臣的观点跟褚大人却有些分歧。”
天子悄悄的扫了他一眼：“如何？你是要抗旨？”
天子倒是不出声，用眼神表示赵承恩守在内里，便径直进了寝宫。皇贵妃见到他，却像是料想当中，见礼毕，亲身从沁竹手中接过茶奉与天子，然后在坐炕另一头坐下。天子挥了挥手，沁竹疏桐两人即便退下。
“首辅大人也说了，霍将军年龄已高，若能带兵赶赴西疆，立下不世奇功，返来便该是真正的保养天年了吧。并且皇上也深知，霍家三个儿子，宗子比来为娶贱民之女为妾，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二子抛开家里娇妻美妾不睬，数年来一向以烟花柳巷为家，成日家寻欢作乐，三子在韩唐军中，传闻倒还好，不怕死，在疆场上常常冲锋陷阵，可恰好是个舞姬所生，向来不得霍老将军心疼，传闻父子之情极淡。皇上想想，这等不肖子孙，何能秉承家业？以臣观之，霍家到老将军这一代，气数实已尽矣，皇上实不必诸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