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一如既往地沉默。既不主动去挑衅,也不会主动表示友爱,哪怕这位神君是实实在在地帮了她的。
逝者如此,昔日早不成追。
子翼神君在醉醒忘生外的连枝双树前站了好久,终究不过伸手摸了摸树干,道:“长生,这是你的但愿吗?还是奖惩?”
谈笑心想这话说得成心机,若子翼神君真是这么想的话,前次决计夺命之举岂不显得过分多余?难怪鬼婴、邪予常说神庭那些神仙多数虚假得很,说过的话前后冲突,向来做不得数的。
谈笑天然是晓得这些,不过她感到警戒并且猎奇的是,为甚么子翼神君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比她更加体味?
谈笑并不喝酒。比及子翼神君单独将酒喝洁净了,才道了声:“感谢。”
丹餮不晓得从那里蹿出来用庞大的身躯在石桌上磨蹭了几下,懒懒道:“阿九,当年阿九但是在他手上吃了大亏的,现在能避就避着点吧。”
两种神力终究和缓并循分下来的时候,一起看来的子翼神君却多少有些绝望了。
因而子翼神君神智回体。然后略显冷酷地起家走向朽戈,似笑非笑道:“放心,不会再难堪她。不过本座仿佛酒瘾犯了。”
人被逼到极致,埋藏在民气深处的东西便会很等闲地闪现出来。子翼神君自发当时项昭宁已经很难支撑,若她是项长生的转生,必然会有些线索,而不管是哪种线索,子翼神君都有自傲能够轻而易举地发明。
子翼神君沉默半晌,移开目光看向近在面前的白石屋,看向那白石屋上似要飞舞苍穹的“醉醒忘生”四个大字,心机垂垂又去了别处。
子翼神君却一变态态地几次失神自斟自饮,不像初见时仙姿风骨,不若夺命时锋利张扬。
子翼神君既然插手,断不会叫谈笑吃了亏去。子翼神君不过操纵本身的一部分力量做了媒介强行干与金、火神力在九转下的保存状况,结果却好得出奇。
再以后是天昏地暗,凡世鼓噪。
子翼神君仿佛这时才醒过神。他吐纳之间都是酒气,长眸微眯起来,望着谈笑的模样有几分不能辩白的茫然。
子翼神君掌中发疼,心中犯堵,在最后的最后终是忍不住抚上谈笑的脸颊,轻喃道:“长生,你恨吗?”他目光温和又苍茫地望着面前背生羽翅身裹金甲的人儿,恍忽中仿佛回到了三千年前的时空,而在三千年前,项长生也并不是现在谈笑的神态模样。
谈笑神采未动,只淡淡道:“神君做事自有事理,昭宁虽不晓得,但并非不能了解。”这话说得平常,可子翼神君听来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子翼神君仿佛晓得她在想甚么,这时很适时地答道:“本座比你能设想到的更清楚九转归一的特性和修炼之法。”他顿了顿,“因为,它本来就是本座与项九共同缔造出来的。”
子翼神君此话中肯,九转修到五转时便是极度令人发急的瓶颈期,在这个层次上,修行九转的人不管花多少时候,下多少力量都涓滴感受不到效果。不但如此,之前好不轻易积累起来的澎湃真气就如同流沙恰好被装在编织得疏松留空的麻布袋中,一点一点流失,终究只剩下个空麻布袋子罢了。
那一刻,子翼神君俄然感觉彻骨冰寒,一如在九重云上的神庭当中。一如在九重冰下的地底深处。不管是哪一种,他都难以接受。
谈笑没有想到另有这么一天,她与曾经果断要取她性命的子翼神君竟然能够和和蔼气地再度坐在那白石桌旁,桌上一壶清酒是朽戈他们筹办的,桌旁两人对坐,虽未有言语,但氛围倒也不至于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