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冷巷里安温馨静的，东方只要微小的光，但映着地上厚厚的白雪，倒是亮堂得很。两旁低矮的杂院里传来几声狗叫，又有些许人们起家走动的声音，模糊还听得孩童哭闹。
后边小院里北面是正房小三间，现在中间做了起居堂屋，东边那间近厨房，连着墙角一起盘了炕，朱氏便自个住了。西面正房是朱桂达和姜氏，以及他们的小儿子朱叔治一道住。
却也因着这事，朱氏憋着一股气，竟生了一场病，两家情分也就绝了大半。
红珠便应了一声，“娘，你持续睡，还早呢。”说着还顺手替她压了压被子，免得进风。
这件淡青色的棉袄还是她爹爹程桂棠还在时做的，现在上身已经短了一小截。红珠扯了扯棉袄的下摆，皱了皱眉，简朴利落地挽了个双环髻，用两个小银环缀上。她摸了摸那银环，暗想她穿来已经两三年了，竟还过的如许日子，想想也觉汗颜。
这李二舅也是徐城的，前些年程桂棠还在时，李二舅的儿子生得聪明聪明，到程家端庄拜过了程桂棠做师父学做学问。也是以，两家人言谈间熟谙了，就随口续了亲，李二舅排行二，红珠也就二舅、二舅的喊得靠近些。
“是。”红珠承诺了，又不放心肠道：“你等我返来再做活，免得又受累。”
红珠刚走畴昔，路口最大的摊子旁就有人号召：“红珠来了。”
这话李氏倒是没应对。
可别说，这么着也说不清是谁家赚了，红珠人虽小，但手里有活，便是一碗鱼片粥她也能做得比旁人鲜甜些，李二舅这摊子因着有红珠，这一两年还成了这南城街面上顶好的摊子。
不到卯时，程红珠就摸索着起床，夜里配房西窗那略有破坏的窗棂被冷风吹得呼啦作响，吵得她醒了两回，现在挣扎起来时手脚酸软，眼睛都睁不开。她往身上套了两重夹衣，而后穿上搁在床头那件半旧棉袄，整小我便裹圆了。
红珠默了默，回身到院子里打了井水。
床上的李氏道：“过两日便是腊八，明天家里忙，你早些返来。”
红珠这般夙起，是不敢到厨房里生火烧水的，一有动静就能将朱老太太吵醒，又惹一顿说头。幸而这井水夏季里不太冻，不然她也受不住。她用井水洗漱完，哆颤抖嗦地往手里呼着气，摸出脂膏往脸上薄薄涂了一层，又谨慎塞进怀里，这才吃紧从西北角的后门出去。
“二舅娘。”红珠笑着唤了一声，“今儿天冷，我几乎就起不来了。”
当时红珠不过十岁，刚大病病愈，还未明白如何自个无端成了个前人。她有个幼弟程文涵刚过了六岁生辰，红珠娘李氏又是个别弱不经事的，孤儿寡母的日子真真过不下去。程家故乡离得远，又是山沟沟里，前几年因着程桂棠不得志，凤凰又成了山鸡，这来往早就少了，便是归去也没得住处、地步。
这李二舅和钟氏提及来并不是红珠的端庄亲戚，她娘李氏是南边徐城那边的人，家中也稍有资财，只是当年红珠外婆早逝，外公娶了个后妻，娘家就是这通安的。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李氏长到十五六岁，就被继太太娘家人说给了程桂棠。李氏嫁了来，和娘家隔得远，天然情分也淡了。
程桂棠虽说举业不顺，但学问也是踏实的，便租了一所小院落收了十余个门生教起了学问，日子也算平顺敦睦。可惜三年前，程桂棠出门探友，忽而半夜传来动静，说是被马车撞了。红珠二伯朱桂方连夜去将他接返来，一看早去了半条命，请来大夫都说回天乏术，不过三两日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