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内心的结,七娘内心的结,直绞在一处。既无系铃人,也就无所谓解铃之人了。
“我看戏呢!”
思忆里,陈酿还从未如此情感外露过。
床头挂着一对幡,只拿宣纸粗粗卷了。案几被推至窗前,两根红烛立于其上,正灼灼燃烧,烧得民气刺啦啦地痛。
“该死的不是萍娘,更不是你!是金人!是南侵大宋,毁我国土的金人!”
“酿哥哥,可他们的名册上,是我!许姐姐她,是为了保我才挺身而出!你明不明白!”
江宁的天暗得早,房中已是昏昏一片,透过门缝看去,却不见掌灯。
“掌柜的说甚?”
见他这个模样,掌柜心下正奇特,却见大门以外,陈酿恰返来了。
掌柜见这账房先生诚恳,只打趣道:
他自是喜好看热烈的,遂上前迎道:
啪!
阿谁时候,他或许能将她藏在谢府某处,不被金人发觉。或许,能带她逃出汴京……
她亦学着他的模样,自嘲一笑,只道:
七娘一怔,瞳孔颤了颤,只跌坐在地。
“蓼蓼,人生之事,过了就过了,是由不得假定的。”
点心直落在地上,声音沉闷。
陈酿微蹙眉头,心下奇特。进得房中,他方才惊觉,客店仿佛成了一座灵堂。
掌柜运营状元楼多年,见过很多风骚佳话。恰好两位小郎君的事,却还是少见。贰心中猎奇,思及七娘与陈酿的模样,不时也笑几声。
七娘缓缓看向陈酿,只觉他眼中的神情,是本身从未曾见过的。那般神情中,有和顺,有刚毅,有信奉,断不是她谢七娘思之所及的东西。
“看戏?”账房不解,“琵琶记不是昨夜里才演过么?又看甚么来?”
账房先生闻言,兀自蹙了蹙眉。他高低打量掌柜几眼,也不说甚么,只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他不晓得。
掌柜捏着眼看陈酿,如有所思,只憋笑着嘟哝道:
说罢,他又抬起一双昏黄泪眼望向窗外,只幽幽道:
许道萍自是为了还恩于谢家,拼尽一命,是何其无辜?但是七娘,亦是何其无辜啊!
一旁的账房先生正与掌柜对账。畴前只闻得算盘珠子高低来去之声,本日见掌柜不时发笑,却有些瘆得慌。
好不轻易将昨日的账目盘点毕了,账房先生清算一番,便抱起算盘笔墨,吃紧忙忙地告别。
“琵琶记有何都雅的?我看的,是龙阳君旧事!”
陈酿叹了口气,拾起被他摔在地上的纸钱,低头道:
贰心下奇特,遂问:
会么?
她这是……在祭许道萍!
“可不是调皮么!两两折腾得这等倦怠蕉萃,也太不检点了!”
陈酿忽觉心下刺痛。他深深望着七娘,纵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话来。
陈酿闻声,一时怔住了。
这座楼梯不高,十来步也就上去了。可他与七娘之间,隔着许道萍的死,岂是一座楼梯这般轻易?
他看向七娘,她的心结直教他无能为力,一时四目相对,自是欲语泪先流了。
陈酿强睁着眼,包了一汪热泪,拼力不叫它落下。
七娘闻声一惊,半回过脸来。只见她手中捧着一摞纸钱,鬓边已簪上朵新裁的白花。
陈酿垂下头,愣然望动手中的纸钱,忽自嘲地一笑,道:
“没,没甚么!快归去吧,好生看看你弟弟!”
案头压的笺纸不是别的,恰是许道萍畴前的诗文。想是七娘仿着她的笔迹写来。
他眼中似憋了一团火,三两步跨上前,一把夺过七娘手中的纸钱,往地上狠狠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