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起上,藏军谷周纵云,王成曾带领一百多游击营的残军试图挽救过石重贵。只可惜,面对辽国三百铁骑,另有从四周赶来的救兵,无功而返。两军并没有真正交兵,周纵云、王成见事不济,只留下一百担粮草,言明是送给石重贵一行人的,便仓促撤走。
“陛下,北地苦寒,皇上还是早回帐中歇息……”张尽忠支撑着身子想要上前来扶石重贵。
举目四望,天高云低,落日,古树,枯藤,满目苦楚、萧瑟。
先帝石敬瑭忍辱负重,疗摄生息,好不轻易让中原从战乱中喘过一口气来。但是石重贵上任的第一件事,不是施助哀鸿,而是为了本身的声望,与契丹反目,大肆备战。
石重贵低下头来,被张尽忠吐出的一大滩血吓了一大跳,一把扶起张尽忠:“大伴,你如何了?莫非连你也要离朕而去?太医,快传太医!”四周空荡荡只围过来几名寺人与宫女,另有皇后吴氏,石重贵觉悟过来,步队中哪有甚么太医?
“朕明白,朕明白!”这话如果别人说,石重贵一定不会大怒,但是今后时的张尽忠嘴中说出来,石重贵竟然生不出半点怨意。细想各种,又何尝不是如此?
“陛下……”张尽忠仿佛还想说甚么,只可惜精力已经耗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子软倒在地上。
再说,动静已经传来,李风云私会辽帝耶律德光,逃到游击营那边,一定不会被游击营绑了送返来,即便游击营肯收留他这个落魄天子,那山沟沟里的几百残军,又如何经得起契丹铁骑的挥拳一击?
“朕晓得,朕晓得。”石重贵泪如雨下。
“皇……皇上……”张尽忠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几口血来。
只可惜,他做得太急,太快,不顾民力,远远超越了大隋的国力,这才导致大隋的崩塌。
张尽忠公然是豁出去了统统,竟然拿千古昏君隋炀帝杨广来做比,劝谏石重贵。
有才气的人一定贤达,贤达的人一定有才气。
“你这老狗,当初为何要拦着朕?”石重贵心中余怒未消,走上前来,狠狠地踢了张尽忠两脚,“朕是天子,大晋的天子,能够死社稷,又怎可受这般的屈辱?薛超误朕!你也误朕!”石重贵脖子上的青筋暴现,眼中燃烧着两团烈焰。
“那老臣便说了!”张尽忠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若说皇上,也是一名贤明有为的好天子。只可惜,性子太急,又过分豪情用事,太寻求完美,这才会有本日的成果。”
“大伴!”石重贵嚎啕大哭。
在耗尽国力,好不轻易将契丹人赶出中原后,石重贵又绸缪削藩,乃至筹算一举光复燕云十六州,荡平塞北,现在看来,这些事情,底子就超出了大晋的国力。
“朕不见怪你!朕又怎会见怪你呢?”石重贵几近泣不成声。
以是,老奴劝谏陛下四个字,戒急用忍!”
注1:羑(yǒu)里,在今中国河南省汤阴县北。46
张尽忠“蹬蹬蹬”连退了数步,脚下一个趔趄,被一块大石头绊倒,跌倒在地上,连连咳嗽了数声,又仓猝用袍袖遮住嘴巴擦拭,只见袍袖鲜红一片,嘴角现出一缕血丝。
“陛下,莫要这么说。”张尽忠挣扎着跪倒在石重贵面前,“老奴要走了,但心底却格外的明白。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老奴走之前,有几句掏心窝的话,要对陛下说,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陛下,你还年青,正值盛年,今后一定没有复兴之时,周文王姬昌也曾被拘于羑(yǒu)里(注1),越王勾践更是卧薪尝胆,前人尚且如此,陛下为何不能?世上的事,总不成能都是一帆风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