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先生是教务主任兼国文教员,在黉舍中的权势几近比校长的还大。但是,他并不以此为荣。他的最大的光荣是他会写杂文和新诗。他喜好被称为文艺家。他的杂文和新诗都和他的身量与模样具有同一的气势:他的身量很矮,脸很瘦,鼻子向左歪着,而右眼向右上方吊着;如许的摆布开弓,他好象老要把本身的脸扯碎了似的;他的诗文也永久写得很短,象他的身量;在短短的几行中,他善用好几个“但是”与“但是”,扯乱了他的思惟而使别人莫测高深,象他的眉眼。
他的诗文仿佛是专为骂人的,而自发得他最富公理感。他的口很臭,因为身子虚,肝火旺,而又不大喜好刷牙。他的话更臭,不管在他所谓的文章里还是在嘴中,永久不吝血口喷人。是以,黉舍里的同事们都不肯招惹他,而他就变本加厉的放肆,垂垂的成了黉舍中的一霸。假如有人肯一个嘴巴把他打出校门,他必然连行李也不敢归去清算,便另找用饭的处所去。
他所说到的×××,是文坛上眼下极红的作家之一,刚从外洋拜候返来,韩一潭固然早就跟×××熟谙――当时候这位元来客还不晓得跟哪儿窝著呢――但始终没有达到与其促膝共饮甚么“人头马柯涅克”的境地。现在的文坛就是如许让你目炫狼籍――闪光的金子和如同金子般闪光的碎玻璃片,比“文革”前的十七年都有成多少级数的增加。葛萍毕竟纯真一些,她坐到折叠椅上,面对著来客,同他对谈起来。来客既然提到×××,她便很天然地问及他对×××一篇新作的评价,对方欣然作答――不过,先援引了多少闻名批评家的定见,有的还并不是公开颁发的文章和谈吐,而是:“上礼拜我到他家,他恰好刚看完×××的那一篇,他也是先问我印象如何……”以及:“……他让我别给他传出去,他呵呵地笑著说:‘传出去,人家又该说我定调子了!’……”葛萍竟坐在那边,如聆佛音。韩一潭皱著眉,只感觉耳膜刺痛,闷闷地抽烟。这位来客有一个清脆的笔名,叫龙点睛。
葛萍不免问他:“你是刚出国口来还是如何著?晓得得这么清楚!”来人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叹声气说:“我?哪就轮著我了呢?我还不是听×××说的,昨早晨我刚在他家喝了‘人头马柯涅克’,那酒名誉不小,实在不如‘峨塔自兰地’!”韩一潭就晓得他的“承担”要在这时候抖落,他与其说是夸耀关于西方社会的交际风俗,不如说是宣布他目前深切文坛所达到的程度。
算起来,韩一谭跟他熟谙也有6、七年了。他头一返来韩一潭家,是一九七五年年底,戴著个栽绒双耳帽,穿一身朴实的中山装。韩一潭一听他是从工厂来的,又说是刚开完支部会,便自但是然地对他寂然起敬。他拿出一卷诗来,毕恭毕敬地说:“请韩教员给我改改!”韩一潭当时就看了他那十几首诗,主题都是“保卫反动榜样戏”,以当时的标准而论,写得相称“有豪情”,并且也比较活泼、形象,只是不敷洗练。韩一潭看完,便在灯下一首一首地给他讲本身的印象,必定他的长处,提出点窜的建议……送走他后,第三天便接到了他的来信和改好的诗,信中说:“因为插手‘支农小分队’,顿时要奔赴农业第一线,来不及劈面倾诉我的感激之情了……几首诗请您全权点窜并予以措置……您现在、将来、永久都是我的教员,我将永久在您的亲热指导下,为繁华无产阶层反动文艺奇迹,进献出我的统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