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我的痘疹尽发而出,破浆时有庄老夫驾轻就熟般为我涂药。我那几日几近羞于见人,茶青的药渣敷满脸,如小鬼普通。闲谈时,庄老夫提及,“这芨芨草呀,本是牛吃的,却最是去热毒,医治痘疹疗效最好。可惜这芨芨草在兴州只要在峭壁断崖光秃的裂缝里发展。因难堪采可贵,很少有人舍命去采药。便是去采,有些眼拙之人,也常把芨芨草和狗尾针草弄混,反是害了性命。以是呀,九爷不放心,必然要为小夫人亲力亲为呢。”听他道出原委,我的内心一阵高潮翻涌,难怪他要亲身历险爬去山崖为我采药,难怪他会摔得遍体鳞伤。
门外一阵脚步声,伴跟着九爷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人逢丧事,神清气爽,我思忖半晌说:“便是那件杏子红的单衫,喜鹊登梅裙门的月华裙吧。”
因我回府,痘疹治愈,安然无恙,更加之三姨太同宝儿母子也安然出险,一场天花痘疹之灾总算安然度过,府里喜气洋洋。
九爷望向我,唇角勾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似是在反复那日的话:“怀铄的眼,洞若观火。”是了,似曾了解的笑意,那日他在我身后警示:“大哥一片挚诚至心,不容轻渎操纵。”
致深咳嗽一声,六姨太才杜口,不甘地望我一眼。她想害我,倒是棋输一着。
我将下颌枕在他宽广的肩头嘤嘤抽泣着,任他哄弄,珠泪盈睫的眸光下,俄然留意到立在一旁的九爷怀铄,他侧了头望了天井中那方蓝天上南归的北雁,一脸欣然。是九爷他去报信,请了致深接我回周府去的。
“冰绡姐姐,冰绡姐姐,本来你躲来了这里。”几名小丫环笑闹的追来,拉住冰绡连拖带拉地说,“拇战输了就想跑,须是罚吃了三杯酒才许走的!”
我俄然感觉一丝不祥,周怀铭如何的心细如丝又多疑,不要让他看出甚么不当。
六姨太更是不依不饶,酸溜溜地打趣着我们。怕是不堪酒力,不过吃了一盏酒,我便昏昏沉沉,周身微热,仿佛身上的疹子又蠢蠢欲动般发痒。内心不由有些担忧,这酒是发物,怪我本身不谨慎。我缓缓起家离席,只说去换衣,出门喊来冰绡扶我回房去。天井内月色如银,喧闹的月夜冷风习习,反吹醒了几分酒意。我深深吸一口气,表情镇静很多。
我扶扶鬓角的菊花,揽了裙襟向外迎去,天然含着几分矜持,碎步迎出门,婷婷袅袅莲步翩跹,裙摆兜风带起,如花绽放。
六姨太的一双丹凤眼里含着幽幽的光,不时向我投来,那眸光中尽是迷惑不安,怕更有些不甘心。我同五姨太慧巧议论别院养病的琐事,忽听六姨太一声叹,“八mm真是驻颜有方呀。这脸颊上不但光润如初,反是更细嫩娇美了。啧啧,只可惜有了良药可不好本身独享,也要提携三姐姐一下才是。”
我呢喃道:“惊骇,记起来别院时的路上,那郎中同我易车而行,却跌滚去绝壁下粉身碎骨。如果不易车,怕是…….”
他问:“澜儿,不舒畅吗?”
只是我忽觉面远景象那么的酸楚。生离死别之际,存亡关头陪我从鬼门关、何如桥一起走来的竟然是他的兄弟。现在他兴冲冲前来,满眼欣喜,而我现在却苦衷寥落。当初劝他分开我,本也是我的主张;现在死我而复活,相逢时,我如何见他没有半点欣喜?
明丽的阳光透过梅斑纹窗棂洒进屋内,在地上铺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身材衰弱,我却想出门去着着日光,更去候着他返来。只想他一见我现在无缺如初的模样,让他放心,或是也同我普通的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