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烟流水画屏幽,安闲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隔了昏黄的光芒,我只见慧巧的眸子里流溢着哀伤的光影,缓缓点头,尽是感慨。我却感慨她的心细如发,她竟似是最体味致深的。任何庞大的事情只要到了她这里,便立时能有个见地。
“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我家便在瘦西湖旁。”我倒是有些欣喜。
她侧目看着我,似是猎奇如何能看出她的师从。我微微一笑,情不自禁,也是自大才华,提笔蘸墨便挥毫在空缺处题几句小诗,“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贵显只烟霞。采樵或恐通来路,更取高山一片遮。”郑板桥的诗,墨兰中我最推郑燮的画,只是这二人都是极其有风骨的文人。我信笔拈来勾勾点点。她也是颇惊,侧目看我的眼神都尽是非常,问一句:“mm这一笔米字,若非十年八年的笔力,断不能练得谙练于此。”
这小轩窗,挥毫作画的女子,脂粉慵施,一袭水墨纨素衣衫超脱似画中人。这景象似曾了解,可不是昔日扬州闺阁枕流作画的谢漪澜?
“这便巧了,我倒同mm是同亲了。平山堂外的李子巷,我娘家就在那边。”她淡淡地说,不喜不忧。
待晴柔走远,慧巧的笑容散去,才感喟一名誉着她的背影说:“也是个不幸人。”
双手悄悄拢了一朵花儿细细品看,这九死平生鲜艳面前的花儿似对我淡淡地笑。
我的话便断在此处,尾音垂垂低了下去,带着些许落寞黯然。不知是感慨墨兰还是自伤出身。
冰绡一笑,促狭道:“莫不是这花儿也同大宅院里的奶奶们一样争宠,见不得旁的香气呢!”
“暑热天燥,得了老爷的叮咛照看这一院的兰花,就来这里沾些花香贵气。”四姨太晴柔的话音淡淡的,缓缓的,又多了几分拘束。她起家告别,我想挽留,慧巧却悄悄暗中扯我一下衣衿,放她去了。
“老爷也气,腹中的也是他的骨肉,如何能不怒?恰好四姐姐失了孩子后脾气大乱,反抱怨是老爷的不是。老爷本就有这块芥蒂,如此一来,岂不情分更淡了?”
(注一)赵子固:南宋画墨兰的名家,历代国画画兰者当推他为首。
由此便扳话起扬州,那明月,兰花布青衫划子娘摇橹江上唱的渔歌。
我正要说甚么欣喜她,却见她也不恼,只淡淡一笑道。“也是,想是我多虑了。澜儿既能如许想,便是最好的。”
我听得心内寒噤,人同此心,现在反是物伤同类兔死狐悲了。
我一时被她说得鼓起,她急得去替我研磨铺纸。我却俄然手痒那一心沉迷的油彩画,便叮咛她取来画布油彩,支开画架在花丛,提笔作画。墙上的西洋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光阴流逝。那厚重的油彩素净,在我笔下一一铺展,一层层,将面前的兰花搬上画布。
我迷惑地望着她,她拉我坐下,叮咛丫环们重新递茶,才固执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mm心善,还是要防备一二的。四姨太毕竟这里乱了。”她指指本身的额头,又看了我腹中说,“mm毕竟是怀了身孕。姐姐或是多心,不过,谨慎驶得万年船。”
冰绡说:“蜜斯,好久未曾见蜜斯作画了。在扬州时,蜜斯最是爱画兰花的,何不再画一幅?”
惺惺相惜之意令我情不自禁的同她靠近,我凑去抚玩她的画,为她研墨,待她画就,我捧起对了光处赞美不已。只见那画中兰草浓纤得度,浓淡宜彰,意境清幽概如出尘。
“地上,如何会裂开一条缝,还是在这水心斋中?”我喃喃自言自语,慧巧执住我的手,冰冷。她低声道,“有人说,是四姨太撞了甚么不洁净的东西,直直要她腹内的孩儿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