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十五六岁的模样,圆圆的小脸儿,挺翘的鼻,端倪精美,一头卷发长长的垂联,斜系玫瑰红胡蝶结。红色的立领蕾丝小纱衬衣紧身束出小巧线条,一条茶青色马裤,羊皮小靴,利落英姿飒飒,手里握着金丝嵌红玛瑙的马鞭,一脸傲气,正扬个脸儿垂眼打量我。
不等我开口,他已按捺不住镇静,握紧我的手说:“澜儿,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我深抿着唇,绝望中惊骇地等候着那火光吞噬我的一刻,忽听喧闹的人声中荡起一个低垂锋利的女孩儿的声音,话音清脆,倒是冷冷的:“烧甚么烧呀!烧了味道还恶心刺鼻子的。”
嘈乱声渐歇,人影躁动,慌得垂首向两旁闪去,本来闹哄哄的天井俄然平静。想来是个甚么大人物来了,当真是你方唱罢我退场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下忐忑,她但是来救我还是推波助澜的害我?我的心噗噗的跳,天然期冀着有一线朝气。
她兀自轻甩着马鞭,也不看我,回身时三姨太已从堂上捧来一盏茶巴巴的凑过来赔笑说:“美人蜜斯,吃盏茶消消气。你六嫂嫂……”
“大蜜斯,不~”一旁的六姨太反是难堪地去留不得,更是不甘心肠欲要再开口,被她一句打断:“哥哥也真是的,没个充足的时候。娶了一个又一个的。”
我翻个身,更是侧头向内闭目,淡淡地说:“我倦了,老爷先请回吧。”
他听得微怔,但毕竟相互心照不宣,他立了半晌,牙缝里挤出无法的两个字“也好!”
他出去,我泪水翻涌而下。他不在的时候,我终究能够痛快地哭一场,将前几日的泪全流尽了。
强忍了泪,强忍了欣喜,想起面前人的无情,猜忌,冷酷,置我于死地,我侧头不去理他。
窗外,冰绡短促的话音哽咽着诉说,我依约听到甚么“猫刑”、“猪笼”、“烧死”……
天意公然弄人,这孩子来得如此不巧。我得了他,却落空了他的父亲。若非九爷和美人,只怕我早已被活活烧死,现在看来,竟是一尸两命了。
不过一句话,仆人们面面相觑,倒是立时整齐地愣住了行动,都立在那边原地待命。
冰绡凑在我耳边幸灾乐祸地奸刁道:“老爷听过冰绡的话火冒三丈呢,叮咛把碰太蜜斯你的恶仆都抓来,如法炮制的尝尝猫刑呢。那些甩闲话的,掌嘴落牙!另有六姨太、三姨太,老爷叮咛要严惩呢!”
大蜜斯?谁家的大蜜斯?我满心猜疑,定睛打起精力看时,廊子下前呼后拥的走出一名妙龄才子,一身西洋猎装,颇令人面前一亮。
她眉眼清冷,打量着松绑扶到她面前的我。我双腿酸软,忙去给她服礼谢过,她却高低打量我几眼,眼里尽是孤傲霸道,那眼神,我只在致深身上看过。
醒来时,耳边听到窸窣的声响,轻微的对话声,那声音那么熟谙,深沉,曾经的温馨,那清爽的鼻息,那熟谙的温度,握住我的手那有力炙热的手掌。是他,是他返来了。
惨痛回想又被勾起,那火光、那恶仆、那野猫、那恶梦般的统统令我泪雨潸然,枕间濡湿了一大片。
“澜儿!你醒了?”他欣喜道,我睁眼,却侧头不去看他,泪下。
“我今儿好轻易回家一趟,白白的惹我倒霉!”她说,眸光在我脸颊上扫过,冷冷的,继而马鞭指着我叮咛:“还不放了!”
中间跟着她的一个小丫头便从速上前打圆场:“大蜜斯莫活力,水灵给您倒茶去。”
一瘸一拐挪步过来的是九爷,他声音很低,一举一动衰弱不堪,更显得面色惨白,他咳嗽几声吃力地说:“小妹,你来得好,快,放了小嫂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