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得内里一个招考官人,名唤于佑,拾了红叶,就和诗一首,也从御沟中流将出来。厥后那官人一举成名,天子体知此事,却把韩夫人嫁与于佑,伉俪百年偕老而终。这里韩夫人听到此处,蓦上心来,忽地叹一口气,口中不语,心下深思:”若得奴家如此幸运,也不枉了为人一世!”当下席散,清算回房。睡至半夜,便觉头痛眼热,四肢有力,遍身不疼不痒,无明业火折磨,仍然病倒。这一场病,比前更加沉重。恰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偏遇打头风。
固然土木形骸,却也丰神俊雅,明眸皓齿。但少一口气儿,说出话来。
却说韩夫人到了房中,卸去冠服,挽就乌云,穿上便服,手托香腮,冷静无言,心心念念,只是想着二郎神模样。蓦地计上心来,分付侍儿们端方香案,到花圃中人静处,对天祷告:”如果氏儿出息弘远,将来嫁得一个丈夫,仿佛二郎尊神模样,煞强似入宫之时,受百般凄苦,万种愁思。”说罢,不觉纷繁珠泪滚下腮边。拜了又祝,祝了又拜,清楚是痴想妄图。不道有这般巧事!韩夫人再三祷告已毕,正待清算回房,只听得万花深处,一声清脆,见一尊神道,立在夫人面前。但见: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都就义才子命。落花无定挽春情。芳草犹迷舞蝶,绿杨空语流莺。玄霜
头裹金花幞头,身穿赭衣绣袍,腰系蓝田玉带,足登飞凤乌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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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霎捣蛋,自从许下愿心,韩夫人垂垂安然无事。将息至一月以后,端然好了。太尉夫人不堪之喜,又设酒起病。太尉夫人对韩夫人说道:”公然是神道有灵,胜如服药万倍。倒是不成昧心,负了所许之物。”韩夫人道:”氏儿怎敢负心!目下绣了长幡,还要屈夫人同去了还心愿。未知夫人意下何如?”太尉夫人答道:”当得作陪。”当日席散,韩夫人取出多少物事,制办赛神礼品,绣下四首长幡。自古道得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凭你人间希奇捣蛋的东西,有了钱,那一件做不出来。不消几日,绣就长幡,用根竹竿叉起,公然是光彩夺目。
选了谷旦良时,办理信香礼品,官身私身簇拥着两个夫人,先到北极佑圣真君庙中。庙官知是杨府钧眷,仓猝驱逐至殿上,宣读疏文,挂起长幡。韩夫人叩齿礼拜。拜毕,摆布两廊游遍。庙官献茶。夫人分付当道的赏了些银两,上了轿簇拥返来。一宿老景不提。明早又起家,到二郎神庙中。却惹出一段蹊跷捣蛋的事来。恰是:情知语是钩和线,畴前钓出是非来。
任东风老去,吹不竭泪盈盈。记春浅春深,春寒春暖,春雨春晴,
夫人起居已毕,侍立在前。二郎神道:”早蒙夫人厚礼,今者小神偶尔漫步碧落之间,听得夫人祷告至诚。小神知得夫人仙风道骨,原是瑶池一会中人。只因夫人凡心未静,玉帝暂谪下尘寰,又向皇宫内苑,享尽人间繁华繁华。谪限满时,还归紫府,证果不凡。”韩夫人见说,欢乐无任,又拜祷道:”尊神在上:氏儿不肯入宫。如果氏儿出息弘远,将来嫁得一个夫君,一似尊神模样,偕老百年,也不孤负了春花秋月,说甚么繁华繁华!”二郎神微浅笑道:”此亦何难。只恐夫人发愤不坚。姻缘分定,天然千里相逢。”说毕起家,跨上槛窗,一声清脆神道去了。
韩夫人不见便罢,既然见了这般模样,真是如醉如痴,和衣上床睡了。恰是:欢娱嫌夜短,孤单恨更长。番来覆去,一片春情,按纳不住自言自语,想一回,定一回:”适间尊神来临,四目相视,好不情长!怎地又瞥但是去。想是聪明朴重为神,不比尘凡心性,是我错用心机了!”又想一回道:”是适间尊神风韵态度,语笑雍容,宛然是生人普通。莫非见了氏儿这般面貌,全不动情?还是我一时见不到处,放了他去?算来还该着意温存,便是铁石人儿,也告得转。今番错过,未知何日相逢!”好生摆脱不下。眼巴巴盼到天明,再做理睬。及至天明,又睡着去了。直到傍午,方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