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浴血奋战,”东平王深深吸了几个口,才又和缓了语气道,“阿爷却在前面反叛,天下人会如何想?尽失民气的事,毫不能做。何况戎人一贯垂涎中原物产丰沛,战局如果倒霉,他们必定大肆犯边。万一京师再像之前一样落入蛮夷之手,国朝好不轻易规复的元气岂不是又要一夕散尽?阿爷想要的应当也不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天下吧?”
颜素已从廊柱后的暗影转了出来,对他微微一笑:“天然是叫你。”
“岂敢。广平王内里请。”牙娘听他如此说,也就不究查了,笑吟吟地请他进屋。
广平王唇边的笑意也消逝了,明显对兄弟的态度非常不悦。说话一时堕入僵局。
月光清冷映照宫墙。昏黄灯影下的阁道上,一个颀长的身影安然鹄立,单独凝睇着下方殿宇里的微光。
若她所记不错,他的长兄杨翚继任节度使不到两年,卢龙军队叛变。不但杨翚本人,他的妻儿家小也尽数死在了乱军当中。兵变以后,原节度使麾下的几员大将相互攻伐厮杀,两三年后才建立了新的卢龙节度使。
“牙娘,我替你脱籍吧。”他说。
“阿弟?”广平王有些惊奇。
“西戎使团来访之事,阿弟应当传闻了吧?”广平王问。
“杨翌。”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牙娘与东平王来昔日久,多少晓得些他家的景象,闻谈笑道:“本来是广平王。奴家失礼了。”她向广平王深深一福,又怒斥跟在广平王身后的青衣小婢:“既有高朋来访,怎可如此怠慢,竟不通报?”
“让我想一想。”很久今后,东平王答复。
“以后?”陈守逸笑得不无讽刺,“亲人都已死绝,血海深仇也用不着我去报了,另有甚么以后?”
颜素细思,面色陡变:“莫非当年卢龙那场兵变……”
“天然是为了报仇。”陈守逸安静地答复。
他如此直言不讳,倒让广平王略微难堪,沉默一阵后才又开口:“陈进兴一事,阿爷是有些活力。不过这事毕竟不能全怪阿弟。谁料获得徐太妃竟能布这么深远的一个局?现在她尽占上风,太后也不敢再有甚么行动,局面对我们越来越倒霉,我们父子三人这时更应摒弃前嫌,同舟共济才是。”
东平王仿佛有些无法:“说吧,你们又想做甚么?”
“姚潜迩来正在京中驰驱,但愿朝廷出兵光复维州。”广平霸道。
“若我们能确保朝廷光复不了维州呢?”广平王问。
东平王神采一沉,硬邦邦道:“我反对。”
“崔先生仿佛感觉这个机遇能够操纵。”
她素有分寸,并不过问他们兄弟间的事,只体贴肠为他按压头皮。
广平王色彩稍霁:“那依阿弟之见呢?”
牙娘拂开门帘,倒是名青年男人立于门外。此人方脸浓眉,高鼻厚唇,眼睛的形状和东平王有些类似,却不像东平王那么深髓有神。
“朝廷与西戎的会盟如果成了,西疆起码会安好好几年。阿爷担忧……到时徐太妃没了后顾之忧,立即就会对我们动手。”
“浅显人家的孩子连学习骑术的机遇都很难有,”颜素见他不置可否,自行续道,“更别说精通击鞠。如果节度使,特别是卢龙节度使之子,从小学习这些技艺倒是再公道不过。且我看你年纪和杨定方的次子附近,就猜你定是杨翌了。”
颜素晓得他说的没想到是指甚么。卢龙是割踞河朔的方镇之一。朝廷对于河北几近没有任何束缚力。因为节帅能够自主,河朔藩镇一贯事情频生。杨翚无才无德、刻薄寡恩,明眼人都看得出,卢龙迟早会有大乱。只是谁都没想到,他弑父杀弟才得来的节度使之位,竟然这么快就被人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