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纯哽咽道:“我已落空父亲,岂敢再将伯鱼交给我的两千兵卒断送于此?”
农田里,则是里闾比邻,几近统统平坦点的处所,都斥地出了农田,近处数百上千的农夫、隶臣漫衍田间,播撒粟种。
但回过甚,夏季的雪原上,好歹吃了顿热饭的赤眉俘虏们步队拉得老长,盘跚啷当,这与他们多年以来,在大河对岸受的磨难屈辱毫无辨别,有人乃至还更惨了。
他只朝定陶三拜,重重顿首,咬着牙道:“父亲,从现在起,我便是宋子耿氏宗主。”
荒凉的乡野,空空如也只剩下野狗和乱兵鸟逐麋走的门路,农田连宿麦都没种,间或还能看到倒毙的饿殍尸骨。
“但不能让他们全聚在一起,还是得分化崩溃才行。”
被挑剩下的人就有些惨了,划给了参与此战的大大小小几十家豪强,
透过那层陋劣大要,往本源深处切磋,统统却又仿佛没有任何窜改。
耿弇则是勃然大怒,定陶的火光映得他眼睛发红:“族叔,让我带人摸到城下,靠近董宪大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屠尽这梁地十万赤眉,为从祖父报仇!”
他们都在赤眉威胁下捐粮出人,作战中亦有丧失,第五伦也不让他们白跑,按照着力多寡和作战主动程度,分到了上百到几十名不等的俘虏。
可当耿纯和耿弇再度到达此地时,那些富强的过往,全都没了!
耿弇不甘心:“吾等跋涉了整整八百里,就这么算了?”
现在当年的市坊街道,南、北两濠鱼鳞万瓦,尽为灰烬。百姓挈资携襆,避火而走者填街塞巷,儿啼女哭,彻夜不断。而赤眉大帅董宪也没推测会烧这么猛,救之不及,只能任其燃烧,只仓促劫了财帛粮食避火。
第五伦还趁便将很多被流寇所灭的豪强地盘兼并,哪怕对方仍有亲戚活着也不还。对像阳平侯王莫那样自占荒田的行动则大加奖惩,占一赔十!
西门家热脸贴了冷屁股,第五伦却不接茬,他似是赢了一场大胜后收缩了,意味深长地朝一旁的狗头智囊冯衍笑道:“看来若想达到威震天下的程度,我还需尽力啊!”
可现在跟着迟昭平投河,“大河赤眉”作鸟兽散,威胁消弭,固然有隐患,但第五伦还是想留下俘虏,幸亏来年春耕弥补劳动力。
而与此同时,第五伦在大河之畔对赤眉军那点不幸和怜悯,在盘点缉获俘虏,要筹办参与此战的各方权势分利时,便荡然无存,只剩下冷冰冰的计算。
世人本就是为了活命跟迟昭平来河北,只要有一口吃的,让他们干甚么都行。畴昔是佃农、奴婢,豁出去造反一场,现在转了一大圈,又成了佃农奴婢,是挺好笑的。但为奴为婢的屈辱,与吃儿吃女的惨痛比起来,又算得了甚么?当真刚烈到陪着迟昭平一起投河的,毕竟是少数人。
成昌之役给世人带来的震惊太大,州郡皆畏赤眉如虎。而第五伦突破了赤眉没法克服的神话,现在轮到他们瞻仰第五伦了,连曾经悄悄给第五伦使绊子的西门寿昌,都跑到邺城外朝他顿首,盛赞道。
耿纯的父亲就在此为官,他幼年时几次来往定陶,对济平的富庶印象深切:路途上,有东来西往的商贩、退役服徭的守兵、蓬头垢面的刑徒、脚步仓促的小吏,络绎不断。
就算第五伦说话算话,不将他们沉河里,穿过无数赤眉兵冻毙灭顶的尸骨,回到对岸去,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