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疑道:“臣年幼时,曾听阿父对阿母说,当年群雄并起逐鹿天下,他比陛下年长,比陛下家财丰盈,至于名誉才调也不见得比陛下差了,可他还是情愿帮手陛下。因为他在陛下身上看到一种光彩,像无边无边的地盘一样沉寂结壮,像奔腾不息的河道一样澎湃壮阔,强而不欺,柔能克刚——阿父认定您就是能安宁天下善待百姓的真命天子。”
“予说的是少商。”皇后冷冷道,“整件事中,陛下立储不当,太子庸碌无能,老三有雄图弘愿,你有血海深仇,而我则是慈母多败儿只要少商。这事与她毫不相干,却被你无辜的拖了出去!”
皇后再走到帘旁,从栏柱后摸到一根绳索用力一拉。
天子一窒,骂道:“你也来气朕?!”
三皇子硬挨了两下,下颌咬的紧绷出脸颊,深深吸了口气,道:“君主无所谓仁厚与刻薄,只需依道理行事。夸奖与奖惩,本来就是君王手中的两柄利器,上能把握群臣,下能管理百姓。而太子的仁厚,恰好是放弃了这两件利器。从太子妃到东宫诸臣,皇兄该奖的不奖,该罚的不罚,弄的身边到处隐忧。父皇觉得这类仁厚是功德么?”
霍不疑忽道:“为何是对皇子公主好,对皇后越妃好?为何不是对天下百姓好,对江山社稷好!”
天子暗叹一声,霍不疑满脸愧色。
撤除短命的阿谁,皇后与越妃给皇老伯一共生了十个儿子,虽说皇老伯脾气暖和,可毕竟是九五之尊,掌有生杀大权,沉下脸来哪个皇子公主都会心惊肉跳,低眉扎眼。二皇子再混不吝,也不敢在天子跟前顶撞——这类场面少商还是头一回见。
霍不疑痛苦的按住伤处,过了半晌才艰巨道:“不错。”
皇后站在霍不疑跟前,悄悄道:“子晟说的句句在理,不过你也该晓得,自古废黜的太子,没几个有好了局的。”
皇后嘲笑一声:“说的好!”说着,她走到天子的书案旁,上面有一个半尺高的精美漆木架,上头悬有一面弯月形扁方铜罄。皇后抽出架子上的小铜锤,吃紧的敲打起来。
霍不狐疑口一通,泪光莹然,还是笑道:“阿母记性的确好,兄姊们非论多久前犯的错误,她随口就能说的清清楚楚。”
“好一番绝情舍爱的豪言壮语!”皇后冷着脸,“高天子明知爱子难逃一死,为了江山社稷也忍下了,是以你也要舍弃统统情义么?”
天子撑着扶手半起家,故意替养子说两句话又顾忌皇后,只能悬在那边。
霍不疑道:“臣是没有体例了,这事已不止一人对陛下说过。虞侯曾在酒菜上表示陛下,陛下假装没听懂;吴大将军嚷过太子不懂军事,再去虎帐也无用,陛下就让臣去东宫帮手;另有严神仙,那年太子大婚他就说过太子不适为储陛下连严神仙的话都不听,臣另有甚么体例,非得让陛下亲眼看看东宫大权旁落的成果!既便不是臣,只要功于心计长于追求,谋得太子的信赖一点也不是难事。”
天子部下咔啦一声,安定坚固的漆木扶手竟被他捏裂了一道缝。他沉着脸道:“那你又为何不专国秉政,大权独揽?”
霍不疑垂睫低声道:“天然是对不起的。”——他不但对不住皇后与太子,另有一人,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你这孽障!”天子气的浑身颤栗,刷的抽出一段剑刃。
霍不疑持续道:“在高天子心中,江山社稷远重于爱妾季子,而宣天子明知太子不当,还是听之任之。在贰心中,与原配皇后的情义更重。因而,自高天子始,前朝一气出了六位明君,气吞江山,雄霸宇内,而自宣天子后,朝局渐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