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夙来寡言少语,陈封却不知他辩才也是这般好,只听崔言又道:“年下之时,圣高低了一道旨意到我政事堂,便是要在梁都城外修一座园子保养天年。便如崇恩刚才所言,此时我郑国岂能行这能奢糜之事,我政事堂自是将这道旨意驳了归去。此事非是我崔言一人之力,袁、宋二位相公也是决然回绝了。”
崔言道:“初时我也未想及此事,但那洪溢之心机极快,我也是听了他那番话才想到此点。景佑宫变之前,废太子尚未理政,朝中大臣便多有归心之人,朝臣请以废太子当国之声不断,圣上岂能不忌?是以其被废以后,圣上再未有立太子之意。然我等为国之大臣,岂能坐视国无储君,便宁肯触圣上逆鳞,也要上疏立储。此事正有转圜之时,却生出乐籍之事,难道祸福无门?若就此断了圣上立储之念,我郑国便亡国之日不远,我等世人,皆是郑国之罪人。”
陈封拱手道:“陈封不通政事,想不通这此中关键,请默之教我。”
崔言站起家来,深施一礼,恭肃道:“崇恩责的是,崔言代政事堂向天下百姓赔罪。”
崔言道:“我等天然晓得圣上不肯罢休,但是后两月圣上却未再提此事。直到四月间,圣上突又三次下旨命修建园子,政事堂天然三次都采纳了。到蒲月时,当时崇恩已定蜀地,天下景服我大郑,恰是定国储,扬国威之时,我等三人便又奏请立储之事。圣上忽地说道:若从了我等之请,立了太子,自是要太子当国理政,这大内只怕也要一并与了太子,却要教圣上他白叟家到那边去住?”
陈封叹服道:“政事堂诸公公然不愧宰相风骨。”
陈封想起景佑宫变,政事堂三人敢在此时向郑帝奏请立储,那是冒着触怒郑帝的风险,甚或招致杀身之祸。不由得心生敬意,乃恭肃道:“默之与二位相公真乃国之干城,陈封感佩至极。”
陈封疑道:“连累国本?莫非是立储么?”
陈封越听越是惊奇,却不管如何想不通这此中有何连累,只得道:“默之这话,我却更加胡涂了。请恕陈封痴顽,这戋戋一个乐籍的存亡,何至于摆荡国本?乐籍虽位高爵重,毕竟只是一个降将,便是陈封吃罪,也不至摆荡国本。他乐籍能强过陈封去?”
崔言道:“修建南园,奉旨督造的是内东门副都知杨敬,这阎礼不过是杨敬部属一个供奉罢了。然纵使当真是杨敬死于非命,在圣上眼中,也不过如蝼蚁普通。但这些内侍毕竟是圣上身边人,圣上随便措置也不放在心上,旁人倒是动不得的。”
陈封道:“临时罢休,想来圣上定然不肯就此罢休了。”
陈封惊醒道:“呀,本来如此。默之想的当真透辟。”
陈封仓猝起家行礼道:“默之言重了。这事我虽念及,却未向旁人提起,也非是责问政事堂。我料政事堂必有其意,只是我不问政事,便不肯再穷究。本日若非默之提起,我再不会提的。”
陈封道:“然陈封还是不明白,修园立储之事,又与乐籍之事何干?莫非只为那阎礼是奉旨督建南园的钦差么?请默之见教。”
陈封恍然大悟,本来修南园之事,这此中竟有这很多干系,却也怨不得政事堂肯应了这事。不由得微微点头,却未言语。
陈封道:“略有耳闻,却不知内里详细。此事我也非常迷惑,却也不敢为此事去问政事堂。本日崔言既提起了,陈封大胆一问。我郑国虽说近几年国力渐盛,却也全为与民歇息之故,缘何此时行这等奢糜之事?现在巴蜀新定,江山未固,四方用兵,国库未盈,此时征用民夫,大兴土木,难道本末倒置?圣上大哥思安,心疲体倦,有如许想头也是平常。却为何政事堂竟失了章法,从了圣上之命?若说是忠孝之心,愿陛下保养天年,可若这般行事,教天下后代如何对待圣上?吃苦与名声哪个要紧,政事堂莫非想不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