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已经成了灵堂。君黎从天井翻开帘子，两个仆人吃了一惊，喊道：“君黎少爷！”
“娘舅……”
“嘿，‘娘舅’，‘娘舅’——他都说了不是你娘舅了。是啊，他又不姓顾，他说走就走，跟我们家半点干系都没有——我看他是傍到更好的背景了吧？他有了那乌剑——多威风！却只怕凌前辈见了他这不义不孝的模样，也要悔怨把剑交在这类人手里！”
君黎似已没了气多说，只将袖子一抽，有力道：“离我远点。”
“你说甚么？”
“表妹！”顾如飞喊之未及，本身不好分开，也只得肝火冲冲地回转来。
“我不是你娘舅。”君黎冷冷隧道。“我跟你们顾家，一点干系都没有。”
君黎仿佛未闻，跌跌撞撞地穿过天井。在天井里能清楚听到前面传来的哭声，嗅到香烛浓厚的浊味。君黎抬头看天，却连天都是红色的，全部氛围都像是惨白惨白的唁。
“娘舅，你醒了……你总算是醒了！”
堂中一静，随便是一片哗然，顾如飞已经先忍不住跳起家来，喝道：“顾君黎，你说甚么！”
刺刺也知君黎已走得远了，放动手臂来，与顾笑梦对望着，只见她眼里俱是不敢信赖。她心中也是一痛，俄然忆起方才君黎在本身臂上那重重的一抓，咬唇喃喃道了句：“我便是不信。”忽转头便追了出去。
床边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少女，他一时差点没认出她是刺刺，因为她和之前分歧。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就连头上的发带，都是洁白。
“如飞说得很对。”君黎的声音只是冷冰冰的。“我没生在顾家，没长在顾家，顾家与我本来就没甚么干系，谁生谁死，我也不在乎。这个处所，我便一刻也不想多留，你就当我没来过，不熟谙我，也别再自称是我姐姐，我可消受不起。”
但刺刺终究只是定定看着他，不再说话了。就如同离岸前最后一道船索也已解开，他晓得，她的沉默，代表着他终究没法转头了。那水波必然会将他推得越来越远，再没有甚么力量能将他拉回。
“娘舅……”刺刺哭着道，“外公……外公他……没有了……”
他咬牙切齿地想留给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但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天生装也装不像，当如许回身与她相望，他竟几近要没法与她四目相对。他不晓得，若她听出那最后一字一顿的口气实在不过是他要粉饰声音的发颤，她会如何？
耳畔嗡嗡在响，分不清是来自内里，还是本身脑中；明显是白日，却有一股晚间特有的烛油味道传了出去，让这房间的气味也显得有些浊重。
他回想着，就茫茫然松开刺刺的手臂，茫茫然从床上撑起来，走下来。眼神像是还没有活过来普通浮泛，脚步像是还没有醒过来普通踉跄。
顾笑梦犹自不信般地看着君黎，上前两步，语声嘶哑道：“君黎，姐姐不信你是那样的人，你如有甚么原因，便跟姐姐说，就算真要走，也晚些我们从长计议……”
君黎停了一停，却没转头，只道：“我要走了。”
合座人都惊奇地看着他，暗想顾世忠这义子莫非是受不了打击，一时失心疯了。就连顾笑梦也愣了下，忙站起家来，喊道：“君黎，你去哪！”
刺刺吃了一惊，昂首看他。他才重视到她两只红红的眼睛。见到他醒来，她仿佛呆了一顷刻，但鄙人一顷刻，再也没法忍住，扑到他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君黎那勉强暴露的轻巧之色凝固，脑筋里俄然一阵剧痛，只觉六合似在扭转。伸出来的手本来是想轻搂刺刺的肩膀，但现在却下认识地一坠，狠狠捏住了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