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得住空寂留下在此的比丘尼,倒还乐见清净。不过,青灯古佛、出世自修也挡不得年代蹉跎――见证过厚土庵之兴的女尼逐已圆寂,后辈却少,次第至今,净慧、明觉,已是在此庵年事最父老了。以明觉所言,净慧是偶过此地,爱好这闹中取静,便留了下来,削发削发,明觉倒是自小就在此,算来都已三十余年。可便算是她们二人,也从未见过此处本来的天王前殿是个甚么模样,而后殿――那始终徒有外壳的空荡殿堂这很多年来独一的用处竟也便是给这周遭并未几的乡民人家用作白事停尸的中转暂留之地,兼法事之所罢了。
“云梦以你为首,凡是提及黑竹的,由你说便是。待一应都说完了,我自再与师太来提个故交,与此番之事不相影响。”
净慧蓦地暴露歉色来:“都怪我们只顾议论云梦旧事,萧瑟了道长――道长是沈教主、秋教主二位厚交,大可不必见外――贫尼告个号召不周之罪,还望道长不要介怀。”
中年女尼应道:“厚土庵现在天井败落,门庭荒凉,道长是来得晚了。”
君黎当然猜想得出,净慧师太要离了厚土庵,多数与她在洞庭时答允沈凤鸣重回云梦、领带阑珊一支有关。只是明觉谈及此事,面色不免有些黯然,显见对这个师伯还是很有依靠。他不好多言,沉默半晌,忽见已到了庵庙后墙――那后墙已非常残破,只能勉强辩白出原有一道小门供出入,墙根处很有些被水淹渍过的陈迹。门外还是是紫竹环抱,但因山势此地忽陡,矗立的竹枝显得有些倾斜,很多乃至弯了下来,仿佛无可何如的铮铮伞骨擎开了翠蓬,虚远地覆在庵庙的北端。
君黎点点头。他猜想,尼庵之修行办事比之僧寺常常更加内敛,当此时节也不张扬挣扎,任凭旧的已去,新的却并不来,只要门路渐荒、人迹渐罕――建庵时种下的新竹已然长大,砍伐后长出的新枝更加富强,将那寸寸老去的土墙竟也这般粉饰起来,兀自藏进了泥人岭的深山当中了。
明觉叹了一口,“有没有又如何,不几日我们便要去法清院了,想必将来此地也不过是一件隐士憩息避雨的废庵罢了。待那大雨再多下几季,只怕不需求山石,便能将这庙也摧去了。”言语中多有沉沦可惜之意。
“庵堂古刹,也不过是暂居容留之所。”君黎道,“鄙人与师太虽是佛道殊途,信奉差异,不过修行在心内不在身外,这个事理总还是相通的。实在――贫道自小就未曾在道观居留过,乃至不知开初是在那里入的道籍,向来都是跟着先师四周云游,故此一贯心无所属;方才听闻贵庵方丈净慧师太实在也常出外云游,想来她也和先师一样,已不须拘泥于一到处所来守得心中信奉腐败,师太何不也视此次迁徙为修心磨练之良机,或许更有所得呢?”
贺撄吃惊道:“道长与我们云梦亦有渊源?”莫说是他,便是沈凤鸣也大感不测,道:“甚么渊源?我怎没听你说过?”
君黎笑道:“贺前辈过奖了,鄙人与凤鸣、秋葵他们二人一贯都多有友情,此时当不能袖手,除此以外,我与云梦教,实在也另有那么一点渊源在。”
君黎点头道,“不是此意。本是羽士不请自来,强要掺杂――若要告罪也该是我。我是见这厚土庵内里广漠,前后风景奇特,非常有些处所还未曾细看,很想趁此机遇旅游一番。”
净慧此时正有客人在,两个本在客堂喝茶,闻讯一齐出外相迎。待那中年女尼先行退走,净慧方言道这客人恰是早前提及过的昔年阑珊派三师弟贺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