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却没答复,仿佛未闻般望着虚空,一时连手中的酒也忘了。“我娘发明我在学武也已晚了。我觉得她会说我两句――可也并没说,反而催促我多勤练些,别孤负了彻骨这番辛苦。我那阵子的确兴趣很高,彻骨也几近每日都来看我――早也来,晚也来,与人只说,‘去陪老朋友喝酒了’。但他也有不来的时候――一不来,就是十天半月不见人影。当时候我并不知――他不在的日子是去杀人,还会悄悄沿着屋顶到他家四周偷看有没有动静。有一回他分开得特别久些――足有一个半月。那次他返来,我见他还受了伤,就诘问他到底去哪了。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与我母亲。我爹在我内心固然很淡,可对她而言却应当毫不一样。她也没筹算我答复,只叫我自去睡。我后半夜睡着了,她却给彻骨写了一纸短简。第二日一早,她就予了我这支木钗,要我在彻骨来的时候转交他。她说,她想对彻骨说的,尽数都在这钗中了。”
沈凤鸣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当年的彻骨是黑竹数一数二的杀手,但江湖上却不闻其名,若他的匕首能有凌厉的乌剑一半名誉,我们也当识得他这身份了。他没说,我们也没问――人与人偶然便是很奇特――前一刻还足称害怕防备,后一刻俄然不必细问就莫名信赖起来。若定要说个来由,当年的我,碰到此人竟在我们余粮将尽时送来吃的,自是视他为最大的善人。加上,我心中一贯神驰学武,俄然获得一把匕首,虽还不会舞弄,内心却实在欢乐,对他自是再无敌意。”
“我就去问我娘,我问她,彻骨到底是我们的仇敌吗?我娘说,‘如果你想寻他报仇,他就是仇敌。如果你不想,他就不是。’我说,‘我不想。你想吗?’我娘说,‘我想报仇,但不是找他报。’我内心就松了口气,我便说,‘既然娘也不将他当仇敌,那为甚么还这么苦衷重重,睡不着觉呢?’
他稍稍止落话头,将目光移向秋葵,“你带着么?”
他旋开钗头,两粒圆圆小小的珠珥转动出来,昏黄灯火下还是闪动着相隔十八年的红色光芒。
沈凤鸣便接着道:“他那次连续去了两三个任务,能够又死了几小我。他返来以后,表情不大好,没回家,径来我们这里,喝了些酒,说了他的身份,讲了很多黑竹的事情,讲了很多黑竹的人,那屋子本来仆人的事,也是那晚说的。我娘一句话也没多说,与昔日一样,与他一道吃完了饭,清算碗筷,末端,也与昔日一样,说一句,‘凤鸣,送送彻骨叔叔’。我将彻骨送到门口,但那天他没有便走,他转过身来与我说,‘凤鸣,奉告你娘,我方才说的那些,皆是过往。我能够让它们全数留在过往。我能够不再做一个杀手。’我内心一片空缺,不知该说甚么,看着他,连开口道句别都忘了。他走前将一样东西交在我手里,说,‘你娘戴这个定都雅得很。’我进屋把东西给我娘看――是对耳环。”
“我也晓得,将‘杀父仇敌’这四个字冠在他头上实不公允,可黑竹会不就是那么回事――你杀这个,他杀阿谁,我爹死在谁手也不过是天意,或是偶合。但是我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竟也没法对彻骨生出一丝恨意。不管别的,起码这么久以来,他是我们母子的仇人,远胜于仇。
“但擦得最勤的实在是他本身――他厥后经常过来,将酒祭那人,也趁便给我们带些口粮,免我们母子出门撞见外人的费事。我娘虽知不该无缘无端受人恩德,但却也是为了我――此地的确安稳,能保我无虞,如果分开此地,更不知何时才有这般处所。以是就想等我将云梦之学都背通了以后,再行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