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不出所料,确切是拔除太子的。启事也不过是那么几条,说是太子景砚资质痴顽,学问不精,待人不诚,结党营私,不能身负天下万民,不堪为储,又不孝不悌,降为百姓,囚禁于太清宫,毕生不得踏出一步。
传旨的御前的寺人总管梁长喜,他自雨雾中走了过来,生的高而瘦,身着石青长袍,玄色长靴,袍边滚着金线,双手捧着圣旨,身后跟着两个陪侍的小寺人,在摆布撑着黑伞,一滴雨也漏不到金色布帛上头。
周明德一愣,才反应过来景砚指的是乔玉,本来的太子侍读。
那天夜里,景砚在外头玩了大半夜,捉了很多萤火虫,装满了乔玉的阿谁小笼子。
这但是一辈子的事。
实在多上这事,或是少了,于景砚来讲,都是无碍的,归正压在他身上的罪名污点已经充足多了。可他还是在百忙当中安排了乔玉稳妥地分开,还叮咛了几句,要他在三今后再向别人表白冯贵妃侄子的身份,且必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容不得冯贵妃不认,暗下毒手,可谓是为乔玉想的再全面不过。
他道:“殿下何必还惦记取他?他的姨母是那冯贼,现在的景象,今后约莫是要如鱼得水,出息似锦的!”
这本是前朝的事,和后宫没甚么干系,只可惜了一件事,元德帝的皇后也姓陈,便是此次谋逆的反贼之女,而景砚,就是反贼的外孙。
梁长喜却不会,他在元德帝身边二十余年,位子坐的很稳,生性也格外安稳沉着,等闲瞧不出喜怒,哪怕他晓得这封圣旨上写着甚么,都不会对景砚有任何不端方。
罪臣之女是担待不了皇后的重责的,陈皇后于当日被元德帝剥夺封号,囚在冷宫里头,已经在明天向元德帝叩首认错,早晨便自缢了。
梁长喜跨过门槛,那两两小寺人吃紧忙忙收了伞,也跟着他的脚步踏了出去,黑伞滴着水,在沉寂的正殿入耳得清楚。
平常的端方都是如此,皇子一旦入了太清宫,毕生不得踏出一步,而那些糊口琐事,都是要由伴侍的小寺人跑腿的。
周明德笑了笑,瞧着他从藐视到大的景砚,从那么小小的一团长成现在的模样,才不过十五岁,未到及冠的年龄,却要经历承担这些。
景砚再也不会是太子了,他昔日有多少尊荣、多少荣宠,在陈家被拿下之时,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景砚偏过甚,声音轻到近乎于无,“另有一句,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会下去陪她,让母后别太焦急。”
景砚收了伞,正欲排闼而入,只听得梁长喜道:“大皇子本日入了太清宫,需得一个小寺人服侍,主子已经派人去寺人所寻一个年事小、听话懂事、又身强力壮,对皇室忠心的前来,方能伴随您平生。”
矮胖的内侍用力拍了一下小寺人的后背,吵吵嚷嚷道:“还不快来见过祖宗梁爷爷,另有你今后的主子!”
景砚微微垂眼,不再看这些了。
这一等,就等了好久。因为来的太急,仿佛是在选小寺人的事上出了不对,梁长喜都耐不住了,派人去催了一次,得了个动静,说是寺人所正精挑细选着,顿时前来。
景砚走出寝宫,陈皇后宫里的寺人总管周明德站在寝宫门外,恭敬地福了福,又轻声细语道:“娘娘的后事已包办理妥当了,殿下尽可放心了。”
景砚本没甚么兴趣,却被陈皇后催了几声,要那孩子返来吃点心,只好提着灯笼,顺着后院的画廊一起边走边找,俄然听到左边里收回不小的动静,便瞧见不远处的花丛里藏着一个身穿枣红衣裳的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