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持续向前走,坐在冰冷的正殿软塌上。如若所料不差,本日午后,天子对措置太子的旨意就该送过来了。
平常的端方都是如此,皇子一旦入了太清宫,毕生不得踏出一步,而那些糊口琐事,都是要由伴侍的小寺人跑腿的。
景砚长眉微皱,走下台阶,离近了去看。
可惜了这么标致文静的模样,却在花丛里玩皮地扑萤火虫,扑了好半天,滚了一身的泥,纸糊的笼子里却没有一丝亮光。
周明德听了这话,身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抓住了景砚的宽袖,爬起来想要再同太子说上几句,可带刀的禁卫头领已越走越近,气势逼人,近在面前。
梁长喜跨过门槛,那两两小寺人吃紧忙忙收了伞,也跟着他的脚步踏了出去,黑伞滴着水,在沉寂的正殿入耳得清楚。
天已经黑透了,四周一团团黑影,甚么也瞧不清。景砚身量高,而太清宫的房檐低,他稍一抬手,就摘下了挂在门前的灯笼。
皇位之争,自古皆是如此,容不得半点温情。
笨手笨脚,一个也没捉着。
不过也只要这么一回了。
景砚同乔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
景砚的心头忽的一滞,他不再想乔玉了。
景砚不甚在乎, 薄唇微抿,稍用力推了推, 窗户完整翻开了,能瞧得清再远一些的处所。穿戴金色甲胄的皇宫禁卫严严实实地守住了东宫的各处, 莫说是人,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那天夜里,景砚在外头玩了大半夜,捉了很多萤火虫,装满了乔玉的阿谁小笼子。
景砚微微垂眼,不再看这些了。
景砚偏过甚,声音轻到近乎于无,“另有一句,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会下去陪她,让母后别太焦急。”
景砚饮了口热茶,受了他这几拜,言语里也无多少靠近,只是客气般地讲了一句,“那就劳烦公公照顾母后。”
景砚的身材微微摇摆,阖了阖眼,定在原处好一会才哑着嗓音问:“母后,葬在了那边?”
景砚收了伞,正欲排闼而入,只听得梁长喜道:“大皇子本日入了太清宫,需得一个小寺人服侍,主子已经派人去寺人所寻一个年事小、听话懂事、又身强力壮,对皇室忠心的前来,方能伴随您平生。”
这本是前朝的事,和后宫没甚么干系,只可惜了一件事,元德帝的皇后也姓陈,便是此次谋逆的反贼之女,而景砚,就是反贼的外孙。
周明德只能模糊瞧见景砚颀长清癯的身影,他没有一刻逗留,垂垂消逝在了雨雾当中,今后今后,山高水低,再也不会相见了。
约大半刻钟,天子的旨意公然到了。
确切是没有再相见的需求了。
周明德笑了笑,瞧着他从藐视到大的景砚,从那么小小的一团长成现在的模样,才不过十五岁,未到及冠的年龄,却要经历承担这些。
禁卫将景砚团团围住,于一片刺目标金黄当中,拥着分开了东宫。
厚重的帷幕遮住内里的光,宫内只点了几根蜡烛,景砚的神情在那若隐若现的亮光里暗淡难懂,谁也瞧不清。
周明德一愣,才反应过来景砚指的是乔玉,本来的太子侍读。
他想起了甚么,便轻描淡写地问:“对了,那孩子送出去了吗?”
那些金黄色亮的惊人, 仿佛要灼伤人眼。
这灯笼约莫是红纸糊的,可颠末端这么些年的风吹雨打,不但暴露差未几一半的骨架,连色彩褪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暗澹的稿白。景砚要了火,里头的蜡烛芯还没烂透,勉勉强强燃起了豆大的灯火,烛光在森冷的铁门上随风摇摆腾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