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莲看她一脸懵懂,又看丹青虽未言声,清算着床铺时也似侧耳想要听听。便放动手中针线道,“民气积怨,便是自小事点滴而起。周姨娘受罚理出该当,二少爷不过被她缠累。民气所偏,他虽因周姨娘受罚,心中却不会抱怨周姨娘。哪怕侯爷将他送去昆嵛山是为他将来寻一方前程,贰心中怕也是有所不满。更甚者,他如果心机局促一些,恐怕对世子也心存怨怼。长此以往,嫌隙便终不成弥补。
曲莲抬头与他对视,目光纯然无波,直看得裴邵翊熄了心头之火。
曲莲闻言,心中一梗,面上却无半点波澜,只平声道,“二少爷不必拿这类话挤兑我。也恰是因着你暮年间不肯与兄长为忤,自甘扮愚,现在我才来与你说这番话。”此话一落,便果见裴邵翊变了神采。
曲莲这一日倒非常繁忙,回事处送来了料子图册,她挑了几样,又定了仆妇们这一季的春裳花色款式。待这事结束又着回事处管事为王府太妃寻寿诞的贺礼。
曲莲接了药碗,看着那黑苦的药汤,便感觉心头泛酸。这些日子,她吃着这药,便感觉脾胃有些受损,饮食上也有些减少。谭瑛在信上也曾提起,这几副药下去,确然对脾胃有些毛病。
一边说着,给曲莲端了药碗。
那小丫环便爬起来道,“昨夜晚膳送来时,灶上的姐姐送来食盒。那饭菜瞧着倒是比前几日邃密很多。只是那姐姐送了食盒来,便在配房与我们院里的青溪姐姐说话,言语里对二少爷颇多挤兑。谁想,二少爷昨夜恰在院后走了几步,听个正着,这便犯了气。不但将那灶上姐姐撵出院子,便连那食盒也扔了出去。那汤汤水水的,我们且清算了一阵子呢。二少爷便让我们关了院门,再不准旁人出去。便是早膳,也是青溪姐姐自个儿去灶上领来的。”
好久以后,自屋内屏风处转出一人,看着坐于桌边的裴邵翊,悄悄叹了一声。裴邵翊被那声感喟轰动,转脸看去,便见阿瑄立在阁房帘外。
门外朗朗晴日,门内铿铿言辞,端的是磊落开阔、一派凛然。
曲莲听她这般,却也不与她解释,只温声道,“本日已晚,你且到灶上叮咛声,就说二少爷还是是候府的少爷,夫人且未发话,婆子们是想着替夫人做主吗?明日我便去蔷春院瞧瞧,是好是歹让她们自衡量着来。”
裴玉华见她露了笑容,面色也有些赧然,便道,“我也想不到别的东西,便只放了些平常的药物。总归是我的一些情意,嫂嫂就帮我送去吧。”
曲莲接过尺方大小的匣子,摸着那包铜的四角。只温声道,“你且放心,我定给你送到。”
曲莲闻言有些惊奇,面上倒没闪现出来,只点了头让她自去了。
丹青站在她面前,便回道,“……奴婢上晌去了瑄大人那边,画屏姐姐给奴婢寻了几件瑄大人的旧衣。瑄大人还着奴婢谢大奶奶。厥后奴婢便去了蔷春院,二少爷却闭了门不出来,我央那院里的丫环姐姐替我拿几件二少爷的旧衣,她们却只顾着说话儿,并不睬我。我催了几声,她们便道,‘你一个小丫头上的哪门子心。’奴婢这便返来了。”
院内却并没有回应,丹青便又拍了那门。这一会,直过了半盏茶时候,才有个小丫环跑来开了院门。见门外站着的曲直莲,便吓得有些变了神采。
直到晚间用了晚膳,这才消停了一阵。
曲莲看了她一眼,只温声道,“你且去吧,我有话要对二少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