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雷一阵铁蹄似的脚步声,几十名身着铠甲的兵士涌入洞中,瞬息将矿洞围个水泄不通。方才还嚼舌根子的几个劳役刹时就像下了沸水的青蛙,扑通扑通跪在地上,身如烈火焚烤普通,如丧考妣的满身颤抖道:“大人息怒,大人恕罪啊,公子息怒,公子就饶了我们这贱命吧,来生做牛做马酬谢您的大恩大德!”
王乱自引士卒拜别,散退世人,那几个免死的劳役无不感激涕零,几次叩首,文若懒得理睬,扶起老儒生,本想劝抚,但身边人多耳杂,不免有曲览的耳目,只得肝火未消道:“我是饶了他们,但没有饶了你,既然你愿替这些人受过,奖惩必不能免,且随我来。”
文若一惊,神采瞬息大变,冲动道:“你是王府伴读?传授何人?”
“方才乌黑子等人所说,关于西宁王与我父亲大人之事,是否失实?”文若从身后柳叶夹下一撮叶片,揉于手心。
王乱吃了一惊,万没想到这长史少爷年纪悄悄,竟是这般心狠手辣,可那老儒生听后倒是乾坤稳定,一脸视死如归,颓靡多时的双眼仿佛俄然有了精力,瞪得溜圆,凛然道:“草民情愿,毫不忏悔。”
大抵十年前后,不知怎地,父亲就再没带他去过西宁王府,文若也再没了唐生的动静,常常向父亲刺探,其父老是不言不语。这十年来,文若从未出过交州,开初,文若并未发觉出甚么非常,直到这几年来,曲览封山开矿,从天南海北征召万余名劳役至此,关于此事众说纷繁,文若方有耳闻。文若始终思疑,十年前西宁王与父亲之间定有大事产生,不然其父陈卿嗣决不会无缘无端与西宁王佑十年不相来往。
“妙!妙哉!”王乱听闻此计,不由得击掌称快,心想这陈家公子还不是普通纨绔后辈,年纪悄悄,不但聪明识体,更晓得这杀人诛心的事理,因而笑道:“哎呀,陈公子不公然机灵不凡!好,好,统统任凭陈公子叮咛,只要您消了气,统统叮咛,不必客气,下官照办就是。”
“虎毒还不食子呢,好歹也是根儿独苗,就算给点经验也就够嘞。”乌黑子哀声叹道。
文若喘病犯了,重咳几声,痛磨难当,险从顿时滚落。沉吟好久后,文若呼吸渐趋陡峭,他伏着马背,勉强直起腰背,一缕暗红色光晕映入视线。文若眺眼向上流望去,河沼之间,一团团艳如暗火的莲花清楚闪现,雷光若染,将花的色彩映得忽隐忽现。
文若一身旧疾,皆拜这灰尘所赐。此处地洼潮闷,气流不通,人丁诸多,氛围淡薄,加上洞外大雨压城,矿洞当中,如同蒸笼,平常人不要说在这里待上一天,就算是几个时候也撑不住,那些驰骋疆场的青壮男丁,在山洞中劳作几炷香的工夫便会堵塞昏迷。矿洞当中废尘密布,劳役吸入肺腑,轻者咳喘染疾,卧病不起,重者患上肺痨,咳血而亡,也难怪这些从外埠而来的劳役各个打了鸡血似的冒死赶工,恨不得早日分开此地,还土归乡。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斗笠长相斯文的老奴役插了句嘴:“你们几个长舌妇,咳咳,谨慎祸从口出。”
“儿时了解,天然是有些印象,只是这十余年没见,他长成甚么模样,身高多少,我也不得而知了。”
文若轻咳两声,话锋一转,顺给王乱一小我情,说道:“王大人,这儒生所言并无事理,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但这几人极刑可免,活罪难逃,依我看,不如将这几人丁粮减半,扣其两月响钱,他们如果不懂恩化,就将他们统统响钱扣下,让他们白手而归,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