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虽是如此,但真正打动李隆基的还是李林甫本身。起首,冗官缩省,内廷精减,不管是大条框架还是细枝末节,都是极其精准的事情,说白了,任职之人光有破釜沉舟的决计和强干的政治铁腕还是不敷,此人必须对宫中各庭职员的衣食住行了若指掌,不做则已,做便要做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邃密,公允,人脉,权威”这四样,缺一不成,不然,节缩财流也只能是天方夜谭,无从动手。眼下,朝中身居要职之人多数是从处所汲引,或是门下省六部出身,李隆基正看破了李林甫的出身,才敢在国难之际大胆启用李林甫。
“是,大人经验的是,儿铭记。”李林甫父子二人起家而走,李岫紧紧跟随在李林甫身后。
李林甫沉了口气,方才的半晌悸动瞬息被他沉到肚里:“回陛下,依臣之鄙意,冗官色役大多出自皇亲贵族及朝中大户,节缩内哄,归根结底要让王公侯爵自陨好处。陛下圣治顺天,为百姓计…;…;”
李林甫放开手中火焰,抿嘴一笑,默以赞成,诘问道:“开山漕运之事,你有何观点?”
听过李林甫发自肺腑的忠卑之言,李隆基没再开口。待高力士送走李林甫,李隆基单独坐于殿内,瞑目堕入深思当中。朝局,民生,权力,粮储,统统乱如团麻的困难都已在李隆基的脑中切割成线,迎刃而解。跟着宰相人选的灰尘落定,时隔七年,大唐帝国再迎武功兴邦,张九龄可否像当年张说那般独领群贤,修文崇武,李隆基尚未可知,中书侍郎的位子定了裴耀卿,而李隆基真正操刀的一步暗棋,则是启用李林甫进入中枢。
“可依儿看,大人所负差事,明显最为毒手。”
李林甫:“是为父胡涂。此事委曲,唯有阿翁知情。阿翁苦心,是想为陛下分忧啊。”
“这…;…;儿胡涂,漕运之事,重新至尾,儿并不晓得。”
“如此一来,张大人春耕屯田和以钱兑粮也没甚么辨别了。”李岫黯然感喟,右手握紧书卷,转念叨:“诸多细节,儿不得而知,中书侍郎为民屯田,终归也是善举…;…;”
李林甫:“屯田劳民,必定滋长力役,张九龄所屯水田百亩,须征丁五千,充一年正役。依唐律,百姓每年须退役二旬日,原则上避忙争闲,若张九龄三月春耕,征役置屯,人手不敷,必定强征,到时农户得空顾田,朝廷水屯虽有收益,百姓私田却深受其累,如此本末倒置,民怨沸腾,本地逃户滋长,河南来年税收缩减。到时国库空了,不消御史台参奏,户部的人就撑不住。”
李岫模糊开口道:“大人,难不成,这漕运之策,也不能胜利?”
谈及国事不治,李林甫方才参透乾坤的高兴顿时消逝,屏气凝神道:“改屯水田本是善举,然九龄弃毫州之宽地,改择豫,寿,许,陈四州狭地置屯,狭乡置屯,无异于民争田,与陛下之仁政相悖。”李林甫拾起茶杯,吹散茶水热气,反问李岫道:“朝廷最早何时屯田?”
“这件事,没那么简朴。”李林甫语速极慢,沉吟半晌,悄悄望着略显失落的儿子,走近跟前冲动道:“如果普通政令,在其位,谋其政,为父也不会谏言,更何况此次?奉告你,为父,张九龄,裴耀卿,不管是谁,国政失利,都有退路,唯有一小我没有退路,那就是皇上。皇上比谁都明白,不管漕运,屯田,内廷节流,都是在拿国度名器豪赌,成了,造福百姓,都是臣子之功;败了,天塌下来,皇上一人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