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没到开春，陇南山中气候渐暖，除了冰雪溶解那半月，四月还未至，文若所居山腰与陇右平原的气候已无大异。
“喝酒之人都是酒后讲错，大反其胃，为何哥哥事事都与别人分歧，真是怪胎。”卓雅与文若架起酒桌，对坐而饮。卓雅刚饮了一碗，出口讲错，捂嘴斜眼窥视着文若神采，恐怕一句话说得不对，触怒了他。
卓雅手中紧握酒碗，没有放下，见文若前后反差极大，心生怜悯，又无话可劝，决计讽道：“今儿个mm也才明白，本来哥哥是将伯母木棒捶打时的仇恨移到mm身上来了，难怪哥哥整日凶神恶煞，不露笑容。”
卓雅咣当一声将酒壶置在木桌，口中忿忿道：“要你管我？”
卓雅仰着脖颈，见文若无言以对，更是有恃无恐，双臂抱成一团，紧紧抓住文若胳膊不放，冲着文若摇摆面庞，也不说话，非要在这美景之下逼陈文若对本身说出几句动听的情话来，她才肯罢休。
文若听了，双目一沉，略显沧桑，拍着卓雅肩膀走出门去：“不要剩，趁热都吃了。”
“贤妹如果无事，明日陪我一起下田。”文若口气坚固说着，双眉挑开，放下书卷，迟疑道：“再过几月就是秋收，我从没种过粟稻，不知本年收成如何。”
文若模糊笑笑，简朴道：“不是。”
卓雅碰到钉子，嘴角一拧，见文若沉寂喝酒，觉着无趣，自引话题道：“那我猜伯母对哥哥必然很峻厉。”
卓雅双目低垂，紧握文若双手，凄哀道：“哥哥，伯母走了，今后有mm来照顾你。”
“我看倒是哥哥舍不得那些土产，整天挂在嘴边。”卓雅望着文若读书饮茶背影，抿嘴一笑而去，回屋取出两壶酒水，掷在文若面前，拎起一壶，咕咚一口下肚，手腕抹过下巴，兴冲冲道：“手中握卷读书，胸中怎能无酒？哥哥不要喝茶了，喝酒多好？”
文若用木勺挽起鱼汤盛放碗中，并未直接作答，低头道：“此处官路悠远，边疆烽火没法涉及，虽是萧瑟瘠薄之地，但也可贵清寂落拓，且此地距长安近，距川西吐蕃也不远，今后卓妹如果想家，或是驰念唐生兄长，随时能够出发解缆，不需旬日，便可达到。”
文若颤栗被子，灰尘四起，文若喘气之间，只觉胸口模糊发痛，不由思考道：“山上干冷，我这一身旧疾始终没有复发，真不知一旦下山而去，卓妹这几月都没有像昔日那般梦话，来年开春，还是送她返乡吧。”
“有道是豪杰壮于休，狂徒醉于酒，你我兄妹皆饱读群书，为何非要行草泽之礼？再说，人与人如果真情订交，何必借酒抒怀？粗茶淡水，亦可放下尊卑，透露真言。由此可见，酒后之言，尽藏人道之奸邪虚假，如此恶习，遍及中原，足见民族民风之劣根。”
见卓雅低头沮丧，文若会之一笑，暗自道：“你要上天，谁能拦你？算了，她这几日在屋里闷着，定是想家了，陪她说说话也好。”
卓雅斜着白眼，右手拄着木桌，托腮道：“男人汉大丈夫，内心惦记人家，另有甚么敢不敢的，真没用。”
春分刚过，文若用绢帛从山下镇子来两只耕牛，从官府购得种子，在荒地边沿与河道汇成瀑布的壶口之间搭起一座牛棚，每日卯时开荒翻土，插秧种苗，引河灌溉，从早到晚，忙到蒲月出头，山坳之间终究萌出一片绿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