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只是纸上谈兵,如果真乱起来,儿也想不出任何体例。”文若被父亲一番夸奖,脸上难掩笑容。
杨氏面额疤痕清楚所现,手掌老茧附着白药,轻抚文若背后刺青,为其止血化瘀,意味深长叹道:“宗族成规,何故扬言,福兮祸兮,祸兮福兮,又有谁能猜透?”
“为父晓得,你想问为何要将那几辆马车运至西宁王府?”陈卿嗣有些气短,声音发虚。
“文若不想父亲有事,儿盼父亲长命百岁,要让父亲抱上重子重孙,享嫡亲之乐,父亲年方五旬,为何执意轻生?”
“回母亲,儿本日恐怕没法回府。”文若躬身,耐烦解释道。
文若看得一清二楚,烛火之下,陈卿嗣的右臂已然肿胀如瘤,紫青发黑,仿若透明,从下往上,连成一片,定是坏死恶疾,缠身多年。文若略知病理,知父亲此时已是病入膏肓,可身为人子,朝夕相处,几年来文若竟对此一无所知,心中深恨本身不孝。文若浑身颤抖着,跪地蒲伏,抱起父亲双腿泪如雨下恸哭道:“父亲!父亲!你为何如此折磨本身,为何不找郎中医治啊父亲!”
“这身刺身乃母亲起手所绣,所到之处,无人不叹母亲巧夺天工,只是儿有些胡涂,如此光荣之事,为何母亲总让儿遮讳饰掩,深藏不露?”
“趁这几日你与依墨大婚,我已派人刺探清楚,你无需多虑,尽管照做就是。天亮后,你无需随依墨回门都护府,马上解缆,替为父办趟差事。马车我已为你备好,儿只需将这几辆马车运至邕州边疆西南百五十里处的忠承寺,入到寺中,自有一名姓裴的墨客与你讨论,将马车交于他便是。”
“昨夜与依墨干系可好?”陈卿嗣背身问道。
见文若哭嚎不止,常日话语刻薄的陈卿嗣也心软下来,自哀道:“为父本是中土之人,自幼多舛,被迫迁徙岭南,能在这山穷水恶之地活过四十,已是满足,儿不必难过。为父三十初为官,十年苦寒,频频升迁,四十岁便升至四品长史,现在儿已立室发愤,为父如此平生,也不徒然,只是心有遗憾。为父当年愧于西宁王佑,自知不久于人间,此番心愿,就交于你来替父美满。”
杨氏每日寅时过半便会起家,为文若亲膳早点,昨日大婚,也不例外。文若在母亲房外等了一刻钟,不敢打搅,杨氏排闼见文若苦等,心想必是为昨夜洞房之事忧愁,问道:“莫非儿媳不讨欢乐,儿如何起得如此早?”
“女民气,海底针,儿不善巧舌,自知不敌,依墨既已嫁入我府,今后我定会竭尽尽力,好生待她,不孤负父亲大人期冀。”
自小文若调皮,不喜读书,母亲便棍棒服侍,严管其成才,所谓木杖,就是要在文若身上,打折这一整根七寸宽的木棒为止。文若心知此事决不成流露一星半点,甘心受罚,也不想母亲起疑多问,宁肯鲜血呕出,也不送口一句。
令文若吃惊之处并非这信中内容,而是他万没推测父亲竟与甘锰将军暗里也有来往。常日里,文若只知父亲与多数督曲览干系甚密,行同手足,借着都护府兵力决计打压甘锰的羽翼,父亲与甘锰天然是分歧方阵,殊为死敌,既是剑拔弩张,公开火并,又怎会预先将军情告之对方?想到这一层,文若内心一冷,俄然想起这几年父亲对本身所做之事皆有干预,唯独对本身与甘泉来往之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难不成绩是为了这一刻?
陈卿嗣见常日性子沉着的儿子哀声感喟,不由笑了笑,也并未嗔怒于他,只是一动不动盯着文若的眼睛,问道:“如如果你,此时现在,该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