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壁炉烘得暖暖的,令人有些昏昏然。约莫是氛围使然,他竟变得有些唠叨起来,啰啰嗦嗦的说了好些话。印象中,他仿佛向来不肯好好跟她说话,老是冷嘲热讽,要不然就是凶神恶煞,爱理不睬……白白糟蹋这一把洁净明朗的声线。
这个……芳芳也说不好。
“是么……”芳芳黯黯垂首,“那我现在问你,你肯说么?”
“是,但是……”他疲塌着腔调,欲言又止。芳芳翘首盼了半晌,他却毕竟没有说下去。
便是号称“不夜城”的燕华河,再是令人乐而忘返,也终有那么几个时候,是光影沉着的。
窗外垂垂静了……
他缓缓的开口:“我在家里的处境,跟你也差未几,一样,都很难堪……算是同命相怜吧。”
“你平时……但是常常来这些处所寻欢的么?”她撇着嘴,酸酸道,“本来你也是喜好标致女人的啊。”
万一另有客人如何办?会不会失了礼数?
……
言及旧事,芳芳思路如开闸的潮流普通,一时各式感慨。
一看就晓得,又是夏小蝉的东西。
本日一番扳谈,她推心置腹,而他……比平时稍稍好那么一点点,但也还是顾而言他,且一番说来讲去,她竟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放心睡……他莫非猜到她在为此不安?
芳芳将枕头蒙在头上,逼迫本身合上眼睛。
芳芳纠结的用被子蒙住脑袋,在床上焦炙的翻来滚去……
之恺有些胸闷,“……很明显,我是在说谭宇文。”
四下略略环顾,见隔壁几间配房皆是黑灯瞎火,之恺方才说在隔壁某房间睡觉……约莫就是真的睡下了。
常客吧……
“……我不晓得他究竟是甚么处所获咎过你,大哥他……跟我爹很像,心机……的确是有点多,但是,他对我却很好。像我如许的出身……在府上,就像一个多余的存在。夫人不喜好我,姨娘们更不喜好我,调侃、架空都是常事,可大哥常常都会站出来帮我说话。即便厥后,他随爹爹入朝为官不常返来,也一向对我非常关照……”
唉——
他有些警悟,没有立即答复,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道:“你要……问甚么?”
夏小蝉再美再好,也是风月场中的烟花女子,过夜在她寓所的男人,难道……是恩客么?
他终究又喃喃的开口说话,声音倒是有气有力的,仿佛……还带着那么一点点颤抖。
约莫是本日受的刺激太深,又换了床,芳芳展转反侧了大半夜,还是没法入眠。
“你在听么?”她问道。
芳芳稍事停顿了脚步,一时有些踌躇。
“袁芳芳。”
但是她心中还是有太多疑问,前思后想,到底还是忍不住,便又问:“那……那会儿阿谁瘦子说,舫舟上最美的女人都给你霸了……不是真的吧?”
呵,真是想多了,有之恺在,她如何能够还欢迎别的客人?
“你跟我大哥……大要貌似很好,但实在你内心……应当是有点讨厌他的吧?”
可那夏小蝉……却仿佛又很懂他。
之恺曾经到皇后那边拐弯抹角的探听过芳芳爹娘当年的旧事,只是,皇后对此事的体味也非常片面,说来讲去不过只道“当然是袁光正对不住你姑姑”,便再无其他说法。
初冬的夜晚有深深的寒意,芳芳手脚冻得生硬,缩进被子里抱着银薰球取暖。而那厢,之恺仍然远远的坐在窗下,窗外灌出去的冷风吹得他衣带飘举,模糊可见他的身影孤零零映在粉墙上,被昏黄的微光拉得老长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