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晓得您要酒,但是,要甚么酒呢?要多少?”
草棚上的暗淡灯火,在风中摇摇欲坠,如同烟波江上一条小舟,茫茫不知所踪,沉沉不知何去。
“三爷还是不肯奉告我,我是如何活过来的么?”
女子听罢,不再说话,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带出了一丝苦笑,眸光淡淡落下,重回安静落寞。
年三十,临江河边,北风瑟瑟,冷雨飘摇。
街上两侧的店铺大门紧闭,烛火俱熄,竟是黑黝黝一条长街。唯有个别酒馆的内里,还点着三两盏风灯,发散着微小的光芒。
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衣衫尽湿,满头青丝沾雨淋漓,乌黑头发下,是一张惨白清癯的脸,形神疏离,暗含冷意。
江干草棚下的那女子,一身黑衣,长身玉立,明眸晶莹透亮、灿烂如星。肩上负着一把剑,背影萧瑟,衣衫袖口处被雨水微微打湿,冷雨北风中,她俊眼修眉,面色如霜。
推开河岸,船桨拨动,水声淋淋。浓夜里的小木舟,在凄风冷雨中,垂垂分开了河岸。
那老者闻言,悄悄一笑,将颌下胡子长长一捋,说道:“女人就不要难堪老身了,老身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答允了人家,现在又怎能食言呢?”
话未说完,只见那女子手往桌上一放,抬手之际,桌上现出了一把碎银子。在风灯摇摆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脸上飞去两朵酡红,白中透粉,竟有了一丝娇态。
那女子视线一抬,目光陡变警悟,在同一时候,两拳相抱,深深躬下了身子,对着那老者长长作揖。
六合之间只剩下了这凄厉雨声,跟着那小舟的靠近,渡口上呈现了两小我影。
这一起上,他把她带返来,负伤之时用马车载,伤好后则赠马骑行,一起上穿山渡河,水陆舟车,雨雪同业,风霜为伴。
“酒。”
从乔疆至西州,这千里路程,若非这位素不了解的解三爷,她林落,恐怕至今还身不知那边……
四周雨声潺潺,似将万物齐淹没。
“解三爷,您就送到这里吧。”
门外灯火摇摆,檐下的一盏风灯,将地上那一滩水迹,照得模糊发光,忽明忽灭。
待下一束烟花升起之前,她迈动了脚步,朝大街上走去。
店里独一的小二转过身,脸上一阵惊诧,仿佛未推测如许一个夜晚,竟然会有客人出去。
少时,抱来一小坛酒,放在了林落桌上。
小二退了归去,暗忖道,那芒露酒但是烈性极强之物,看她形单影只,便欲美意劝几句,可在张口时,目光忽瞥至她的那只手上。
虽是揣摩,可行动却不游移,伸手拿过那银子来,哈腰说了声“好嘞,您稍等!”便雀跃般朝柜台走去了。
船上那老者,身着大氅,低头划桨,未再转头望一眼。重重雨幕里,他的身影很快恍惚、缩小,最后凝为一点,从她视野里永久消逝了。
伸过手去,将那小坛端起,一手拿过酒杯来,倒酒入盏。
他怔了一刻,赶紧带笑跑了过来。
她脚步微顿,回身走入了一家酒馆。
“劳烦三爷体贴,我今已安好,三爷不必再担忧。”
大街上一片冷僻,远处的天空中,时不时升起一朵烟花,残暴灿烂,稍纵即逝,仿佛从未呈现过普通。爆仗声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也显得轻小很多。
“那……女人今后多保重,牢记,先养好身子要紧。”
岸上女子躬身很久,直到手脚发麻,才直起了身来。
“时候不早,女人还是请回吧,赶在年底最后归家,也算是一件幸事。热热乎乎吃个团聚饭,明早一醒来啊,一年的不安闲,便全都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