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楼在此,剿除沈党余孽!”
望着月色下,火光辉映中的枫火桥,一时候发了呆的常牧风竟不知如何答复。江湖恩仇,因果循环,又怎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店家,这里可到枫火镇了?”
“该不会是下凡来了俩傻子吧。”
方才倒也没感觉甚么,直到瞥见酒肉,燕戈行才觉饥渴难耐,少了师父的管束,当下便夺过一坛烈酒,抬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栖霞峰上,师父是不管他们吃酒的,因其本身就嗜酒如命,乃至自掘了一方酒窖,用酒曲酿酒。但干脆把酒当作水喝,这还是燕戈行平生第一次。
每人二十两文银,是听云道长给门徒二人的川资。
数着银子的柴户心中腹诽,二十两,都能买一匹大宛名驹了。
店家门主所说的是一件江湖上很少有人晓得的旧事,无法,他们一个是十三楼楼主,一个是红莲教朱阳门门主,再隐蔽的过往,在他们眼中也都不是奥妙。又何况,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血案,他司徒门主曾亲历。
既然师父交代过,出门在外莫肇事端,尽管好生睡上一觉,明日天亮起家赶路便是。刚下山来的他们哪知,三天前的深夜,一行锦衣官差以“沈党附逆”的罪名屠了四周柳员外一家满门。高低长幼二十三口,人头挂满了门口的大柳树。这等多事之秋,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徒生是非。挂在柳树上的人头是等人来收的,整整三日,却无任何动静。
站在窗口赏识着街景的常牧风未开口,燕戈行叫道:“好酒好肉尽管拿来,酒钱又很多你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在洗枫河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后,心不足悸的燕戈行看着上游飘下来的几具浮尸,忍不住问师兄常牧风:“那十三楼的人是好人吧?”
向来糊口在山上的燕戈行自是对银两没有观点,反倒乐得轻松安闲。
“那还等甚么,干脆给爷爷一个痛快,也好让爷爷早走一步,去上面好生珍惜你那如花似玉的六个姐姐。”
只听劈面一声高喊,火箭攒射而出,飞火流星般向着马队扑来,话音未落,已有七八名黑衣人回声落地。
店家门主的话终究刺到了魏九渊的把柄,只见他那张跟白无常无异的脸猛抽了几下,手中马鞭一挥,使出一招“隔山打牛”,马鞭缠上树干,树上那人已经四分五裂,血肉恍惚。
常牧风提了箫剑,在交代师弟把驴拴好后,瞄了一眼驿站门口的招牌,只见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枫火堆栈。四个字银钩铁划,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现在,箭雨之下的马队已经七零八落死得差未几了,只还剩三两其中箭者踉跄抵当着,用不了一盏茶的工夫,也将成为十三楼刀下冤魂。
他的脑海里再次闪现出了魏九渊身上那威风凛冽的官服,那一面面让人生畏的楼旗,和他身下的高头大马。
“二楼,天字三号!”
常牧风微微一笑,一边取出银两登记入住,一边交代:“烦请店家给腾一间有窗的屋子!”
部下人禀,魏九渊已经跃上马背,朝着堆栈的方向轻瞥了一眼,冷冷回道:“烧了!”
正所谓一分代价一分货,二楼靠西的天字三号房足足比其他屋子大了一倍,房间里桌椅台架一应俱全,虽未入冬,却已架好了火盆,火盆里的柴炭也是方才换过的。这天字三号房中最合燕戈行情意的,便是那两扇面西南而开的窗子了。那窗子内里,正对着的便是枫火桥。桐油木板搭就的枫火桥,两岸种满了枫树,现在正置暮秋,火红的枫叶在两岸延展开去,竟然连绵了几百米的间隔。桥下一条洗枫河,秋水澄彻见底,倒映着枫火桥和两岸的粉墙黛瓦竟如画中普通。也怪不得师父对这枫火桥影象深切,真真是毕生难忘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