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转头看了方以独一眼, 眼底竟是出奇的亮。
“我又能有何筹算?”
宁翊固然行事放浪,但分缘不差。亭中的世家公子大多与他干系不错,有些也能算半个酒肉朋友。
两人在案前软垫上落座,前后都坐满了客人,隔着珠帘能将他们的扳谈声听得清清楚楚。
“方姐姐?”
方以唯不疾不徐跟在女子身后, 考虑着开口。
“你可知,宫中內侍的服色自有规制,之前引我们进宫的不过是四等天青,方才为那位带路的內侍倒是一等绯色。那位的裙尾袖口上饰有金箔,是只要皇亲国戚才可用的贴饰。且方才与我扳话,她不但没有平常女子的骄贵,还会下认识显出久居上位的姿势。这宫中,年纪与我相仿又能有此等气度的朱紫……”
方以唯抿唇,“你感觉有几个?”
茯苓猎奇地问方以唯。
茯苓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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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改朝换代,兜兜转转,追其本源竟是和当初那异瞳的预言脱不了干系。
“蜜斯……”
不知是谁起了这个话头。
宣平侯夫人是女帝的姨母,在宁翊生母过世后才嫁入侯府。宁翊虽只是她的继子,但名义上也勉强算是永初帝的表兄,常常出入宫廷。而茯苓不过是个侍郎府的婢女,现在却言语冲撞了宁翊……
“哦?”女子有些惊奇,“如果我没记错,方蜜斯已到了适婚之龄。若当真过几年才谈婚事, 只怕会悔怨本身白白蹉跎了好韶华。”
这些宫闱秘闻,一传十,十传百,其中细节已无处考据。只知先帝贺归动了杀心,但尚在襁褓中的贺缈却幸运逃脱,流落到了大晋,被当时还是废太子的晋帝收为义女。
方以唯蹙了蹙眉,“以是我也胡涂了……”
內侍将她们引上了湖上的七折桥,岸边柳烟脉脉,已经模糊能瞥见人影,少女们的娇笑声断断续续传来。
她身后,宫娥不解地问。
天子战死疆场,北齐元气大伤,节节败退。
方以唯却只是朝她摇了点头。
方以唯俄然走了过来,低声道,“不过是欲渡无舟楫,临渊而羡鱼。”
许是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人,他竟是站起家径直朝亭外走了出来,“那是方以唯?”
一听方以唯三个字,他唇畔的笑意荡然无存,眉头不耐地蹙紧,连茶也没表情喝了。将茶盏在桌上重重搁下,他挥手,“别提了,管她是甚么才女,小爷我要娶的是夫人,又不是夫子?!”
迟迟没有听到方以唯的答复,她挑了挑眉,面上掠过一丝微不成察的失落,“罢了,是我冒昧……”
顿了顿, 她弥补道, “不过, 宣平侯世子也的确不是甚么良配。想来能入方蜜斯眼的,必得是能出将入相的麒麟之才。”
女子在桥边立足回身,本在前面带路的绯衣內侍也随即停下,在桥下躬身等待。
再开口时, 话中多了几分摸索, “那么,如有朝一日穿云破雾,方蜜斯又有何筹算?”
方以唯在原地定住。
宁翊嗤之以鼻,“才貌双全?才女凡是长相周正些,都会被人夸成才貌双全。也不看看平常伴我身侧的都是多么美人,就她那种姿色,岂能入我的眼?”
晋帝率兵亲征,贺归为不输北齐士气,也领军出征,却恰幸亏疆场上被年仅十岁的贺缈一箭正中咽喉,当下毙命,正应了那弑父的预言。
只见一座精美的小亭被几株海棠环抱,亭上挽起青纱,贵女和世家公子们已经移步到了亭中赏花,现在也不知正聊些甚么妙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