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九公子便抻了手,将将抚上谢姜肩臂,“喀嚓”一声,车厢蓦地向下一震,案桌儿上的茶壸瓷盏儿,“叮叮咣咣”好一通乱滚。
“快快,快走!。”
打劫的流民么?
九公子下了马车,谢姜眸子儿转了几转,亦跟着下了地。
他一答话,谢姜便晓得找对了人……此人说话四平八稳,模糊带了几分不易发觉的号令语气,绝对不会是每天仰人鼻息,惶惑只为挣几口吃食的百姓。
“不不……不要啊,我只是想……想混俩白饼吃。”
背面的驭夫亦拿了根火把插在车辕上。
谢姜不信此人无策可施,只是怕他手腕狠辣无情,连真正的流民一块清算。
火把光闪闪动烁,映着谢姜粉嫰莹莹的小脸儿,再加上她脸上笑意盈盈,又颊上的酒窝儿深深,令人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调皮敬爱。
嚎叫声,奔逃哀叫声此起彼伏。不过半晌,数百人便四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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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荒漠寂寂,数百人围在二三十步开外。既没有人说话,更没有甚么行动。
景象不是有点诡异,而是万分诡异。
“公子,依仆看景象有些不大对劲儿。”远山凑过来,贴了九公子私语道:“路下挖了陷坑,上头盖了席子树枝,清楚是筹办劫道。”
这个阵势,进可攻,退亦轻松自如,当真是打劫越货的好处所。
“流民多是携家带口,这里头没有妇人,更找不到一个小儿。”踮脚踮的时候长了,谢姜腿有些酸,便松了脚根,招招小手让九公子向下再弯些:“再者,公子没有发明么?这些人都是青丁壮。”
谢姜侧身一旋,由此人臂弯里转出来。待离的远了些,方转头嗤笑道:“流民衣不遮体,食不充饥,皆是满面错愕愁苦之色。这小我却目光沉稳,站立时挻腰凸腹,一派倨傲之态,公子心机紧密难测,岂会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眼看两小我要闹“别扭”,且又是主子与主子的“心头肉”,东城正忧愁劝不能劝。九公子唤人时,他恰好借机出了车厢。
谢姜抬眼,两侧土丘凹凸起伏,上头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蒿草,再远处是连缀不断的杂树林。数百人躲在灌木里,只等馅坑里“落”了人马,便一涌而出。如果碰上景象不妙,亦可钻进树林深处脱身逃脱。
这话连讽刺带挖苦,壮汉不由神采涨红,“咣咣”拍了两下铁锅,沉声接话道:“尔等想如何?”
皱眉想了半晌,九公子刚要张嘴。发觉到袖口一动,转头去看时,谢姜踮了脚尖儿,挨过来小小声道:“先莫说话。”
谢姜眸子儿一扫,瞄见北斗扒着车门,探了头向这边儿看,想了想,便朝她招手:“过来。”
人数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发髻狼藉,身上皆是褴褛不堪的葛布短衫,又大多背着铺盖卷儿,离马车近些的,甚而有个手里拎了脸盆儿大的铁锅。
远山在车外回声:“公子,谨慎站稳了,仆几个要将车子翻过来。”说着话,车厢渐渐往左边倾斜,末端“咣垱”一震,左边轮子终究落了地。
当时暮色垂垂掩压下来,远山与梦沉东城几个点了火把。
谢姜回眸瞪了眼九公子,再转过来时,便一脸笑意,抬手指指最前头拎锅壮汉,细声细气道:“既然想劫道儿,总得露几分真本领,你们这模样不吭不哈围住不放,算个甚么事儿呐?”
说着话,谢姜眸子斜斜一瞟,递了个青睐给九公子。
目睹她小脸涨的嫣红,黑而大的眸子里仿似凝了层水光,九公子内心一软,柔声道:“坐下来讲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