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老太太拉着荆词唠嗑,叫荆词讲在洛阳的见闻、潭州的模样,荆词讲得打盹连连,老太太的兴趣却浓得很,直到深夜睡意袭来,才叫荆词去歇息,并且赏了荆词一个泡脚汤。
荆词内心叫苦连连,肚子不应时宜地咕咕叫了几声……
短短一夜,关于四娘子的闲言碎语已经传得满天飞。
“繁华,去给四娘上些点心,”老太太叮咛丫环,转头对荆词道:“天气晚了,你彻夜就在我这安息吧。”
她最后干脆放下针,理直气壮的开口,“荆词不通女红,眼神不好,穿不了。”
“是。”婆子应对,“大娘子早些安息吧,夜深露重,把稳着凉。”
“当年我入杨府,何尝不是不通女红,老夫人就是这般叫我穿针,我也没穿。”老太太一双沧桑之眼入迷,似在回想,“唉,算来都五六十年了,在杨府深居,也不知外边是何六合。”想来,她位处妾室,生下杨府独子,老夫人想将她扶为正房,便以大师闺秀的标准重新塑造她,这期间的苦头啊,数都数不清,终究,她还是未被扶正,阿郎去了,主母去了。
“饿了?”
“婠娘如常冷酷,未见非常。”
老太太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畅的姿式,“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才那么会儿就一颤一颤,如果今后入了宫岂不丢人现眼?”
“是。”荆词风雅承认。
她摇点头,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半晌才道:“玉音院有何动静?”
荆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终究只能抿嘴点头,内心视死如归,还没折磨够她么,竟让她在娓院过夜!
“那丫头……晾晾吧。”
荆词眼巴巴地看向王婠,只见她头也不回地拜别,更别提为她讨情了。李谌反倒冲她扮鬼脸,嘻嘻笑着出去。
“四娘,今晚你将这一百枚针穿穿看,看要多长时候。”
老太太身边的丫环垂首级命,不一会儿,呈了几团线过来,以及一百细针。
如此一来,杨府高低对这个四娘子也上不起心来了。
“嗯。”
丫环们悄悄散去。
“杨府可有郎中?”既然是方剂,那定然是郎中所配。偌大的杨府,养几个郎中并不奇特。
咕噜——
“依奴婢看,那‘澡豆方’起码也有十多味药构成,此中应当有土瓜根、栝楼、商陆,至于另有些甚么,分量如何,奴婢不甚清楚。”昨夜,青女亲手为主子下了澡豆方,通过手触、眼观、鼻闻,只能模糊识出这三味药来。
荆词的屁股坐在双腿上半晌,腿有些发麻,悄悄挪了挪。
“景很美,仰看朝霞,俯瞰长安。”
“也未曾。”
世人闻言很有看好戏的意味。
老太太随即叹了口气,一副无法模样,“罢了,不能揠苗滋长。我看……繁华,去把针线拿来,让四娘子从穿针线开端学习。”
儿子当家后,迟迟未生子,她不得不为杨府运营,祖宗留下的根底和家业,她哪敢就义……一晃竟已五六十载。
老夫人见着她如此行动,愣了愣,并未恼,反而哈哈笑了出来。
荆词讶异,“现在?”
腿部全麻了,她忍不住收回嘶嘶的叫声……
老太太笑而不语。
青女从速上前为主子捏腿。
“曲江呢?”
“坐好了,坐要有坐相。”老太太语气非常峻厉。
杨寿雁斜斜躺在榻上,案上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安神茶,似在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