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缓缓踱步而来,他对阿音视若无睹,待他走到那坐塌前,安安稳稳地坐下,才抬起眼睛,似在打量着阿音。
阿音嘲笑道:“素衣女人真是位识时务的豪杰,实在恭喜了。”
美人开口,道:“妾亦是薄命之人,郡主何必讽刺。”
门路很长,很远,也很平坦。
美人又道:“郡主请随我来吧。”
“隆隆隆――”庞大的钟鼓声似从天涯传来,无数的脚步声划一如一,一片缭绕着卷烟的雾气当中,阿音下了马车,又上了一顶小轿。
遮挡在殿门口的是一架五扇牡丹刻金屏风,绕过屏风,便见到殿中有一座黄铜镂刻的兽首香笼,此中袅袅着龙延香。厥后,是一副宽广的坐塌,并不高,铺满了暗纹织花的软垫,坐塌两旁是两盏高大的九枝灯。
缓缓有脚步声传来,轻巧非常,阿音发觉,拭了泪痕,转向来人之处,倒是一名宫装美人,自一旁偏殿,掀起帷帐走来。
郑昭鼻端一声轻哼,起家拂袖而去。
这并不令人惶恐,阿音只感觉荒唐,这天下已经有很多荒唐之人、荒唐之事,然她正处在此地,已经是最最荒唐之事。
阿音自嘲一笑:“本来我还是在梦中,你说的不错,我公然只是百无一用罢了。”
待到门外的脚步声垂垂远去直至不见,她才晃晃起家,面上尽是凄色。
本来她便是被陆明山送来宫中的眼线,她点头笑道:“郡主夺目,妾那里能哄得了你,宫中侍卫巡兵千万,郡主的本事,想出去却有些不易,妾又何必做这牢头?”
阿音有些气愤,另有些惊骇,不错,她也会惊骇。她的表情很庞大,除了面对伤害的警悟,另有不肯低头的自怜,她没有施礼,那份无谓的自大令她将头微微扬起,固然郑昭坐着,她站着,但是他的坐位高高在上,她站得寒微至底,她还是用下垂的眼睛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挂出一副轻浮造作的可爱模样。
素衣顷刻变色,她悄悄咬下唇,灯下眼眸一片暗影,道:“世上男欢女爱,不过如此罢了,如果身不由已,那些也不过是期望,郡主本身不也作出过最合适的决定?”
阿音站在殿中,这里没有她落座的处所。
阿音伸手,掀起轿帘,小轿停在一处天井当中,但四周还是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声气。面前是一座娟秀的宫殿,帷幔重重,灯火光辉。
阿音终究不再粉饰,她的粉饰本来也就马脚百出,她干脆恶狠狠地盯着郑昭。
阿音眼中一瞬迸出些厉色,眯着眼看着素衣:“素衣女人本来已非当初了。”
阿音转转头,轻微一叹。
她坐下以后,就立即扯掉了面上的遮布巾,然这小轿,却又是糊上了窗子的,内里暗沉沉一片,跟着轿厢被人抬起摆动间,从帘缝中透来的微小光芒,天已经黑了。但除非傻子,才不晓得眼下的所处的处所。
阿音掩唇,几近不能节制地尖声大笑,“陛下可真是明君呐,好个令媛买骨。”
郑昭面上并无太多神情,连阿音这幅轻浮的态度都没有似方才那般激愤他,只淡淡冷冷道:“南陵庄氏遗孤庄明音封阳城郡主,食邑六百,宫中教养,以择夫婿。”
郑昭的目光锋利、冷酷,似一眼便看破了阿音,――她故作安静的面庞后那惶恐不安的内心。
素衣笑道:“郡主聪明之人,又为何要作自讨苦吃的笨伯呢?”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你们说,人间之事便真的一向这么好笑的吗?”她抬头,望着雕花的天花板,高不成攀,“甚么权力名誉身后百年,都是狗屁!若你们真有灵魂,可会感觉本身死得既冤枉又不幸?”她掩面,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