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太太在床上打散头发,用小玉梳一下子一下子的通着头,说,“不是我急,我娘家嫂子,另有我们姑太太,话里话外的都想亲上作亲,县太爷家的太太也跟我探听。你说说,跟咱儿子年纪差不离的,早当爹了。咱儿子婚事还没下落哪。”
褚韶华想到婆婆明天一天见着馒头的心疼样儿,光面缸就看了十来遭,忍笑道,“成,我听大顺哥你的。”
掌柜让伴计去拿了筛子簸箕来,褚韶华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两包烟塞掌柜手里,笑,“大掌柜别跟我客气,我这里用了,您这里保不准有甚么不便宜,您多担待着些。”
丫环端来绿豆汤,邵太太递给儿子,说,“先前魏店主做东,在咱家酒楼用饭,我就瞧着那小媳妇非常聪明。”问,“这事她如何帮手了?”
小邵店主晒的面皮都是红彤彤的,天生皮肤白的人就是如许,晒狠了也不是黑,而是皮肤泛红。邵店主传闻儿子返来了,赶紧从铺子里回了家,小邵店主正在洗脸,邵太太在一畔抱怨,“这么大热的天儿,这么急着往回赶做甚么,看晒得,在北京多住些日子,天风凉些再回也一样。”
“那是。”邵店主摸一摸颌下短须,一幅悠然得意模样,“现在都讲究新学,我看不过就是从洋人那边学来的那一套。洋人自有洋人的好处,要不我当初也不能让你去外洋读书。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莫非就满是糟粕?无一可取之处?这学本领,是学人之长,避己之短,而不是说洋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这没啥,明儿我叫大顺媳妇去借几个就有了。我们从速把粮食这摊子事摒挡清楚,如果你们家里另有存粮,尽管再拉过来。趁着新粮还没下来,咱这粮才有价。如果新粮一旦下来,咱这粮食还值钱么?”陈老爷真是替这些个族兄弟忧愁,他并不是怕吃那几个馒头,是这买卖,特别是粮食买卖,很讲究季候年景的,新粮、陈粮,这不同可大了。
“按理,这卖粮原是功德,我们这一趟过来,虽路上吃些辛苦,到底比在家里挣的多。成果,内弟你出的这主张,把五弟七弟九弟都拖累了。”小舅子要辩驳,陈老爷摆摆手,“行了,你跟二哥是头一天熟谙么。我还不晓得你,常日里就仗着比人聪明些,净弄这些拆台的把戏。我们是过来卖粮的,内弟,你说吧,这要如何着?”
“五个大筛子五个大簸箕,我家里簸箕小些,没有你们粮铺的大,好用。如果簸箕不凑手,我回家找邻居借几个小的也一样,让他们拼集着用也没事。”褚韶华道。
邵店主心气儿之高,目光之远,在这个风行给孩子定娃娃亲的年代,小邵店主的婚事竟一向没定。也不知邵店主是自小就瞧出儿子今后有出息,还是如何回事,归正,小邵店主眼瞅现在都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婚事还一向就这么悬着哪。邵太太急的头发都要白了,邵店主倒是半点儿不急。
陈大顺道, “我先帮你把头发擦了再洗。”
第二天一早,褚韶华听到外头卖豆腐的梆子声,出门儿买了十斤豆腐,陈太太见她端着两大海碗豆腐进门儿,在院里就问了,“如何买这很多豆腐?”
“我看李家娘舅爱吃这一口,昨儿没吃好,今儿就多买些。”族中叔伯刚洗过脸,都在院儿里呢,褚韶华爽俐的说。陈老爷点头,“如许很好,去厨下拌了来,多放香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