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白也不言语,探手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之上,这一手浅显无奇,是将角上几颗看起来毫无用处的弃子粘到黑棋大龙身上。
“天下大家划一,贵爵将相,升斗小民,俱无辨别,如这盘上黑子,岂可妄加以存亡!人间万千百姓流浪失所,如同这棋盘上的黑棋弃子,对弈之人如若只知王图霸业,一将功成万骨枯,断不能勘破此局珍珑,只要心胸天下百姓者。不离不弃,方可成绩大业!这是多么广博气度……真豪杰也!”
这围棋要做活,必定要做成两只铁眼,但这黑棋到现在一只铁眼也没有,眼看就要被白棋收气屠龙。
如烟在一侧目光庞大地望着周墨白,只见他潇潇而立,温润如玉,长衫下摆顶风而舞,目中一副傲视天下、傲视群雄的气势,芳心仿佛一根琴弦,被轻柔地拨动了一下。
“如烟女人,我们是不是筹议一下有缘人的事……”
如烟玉指之下,白棋仍旧死死掐住黑棋的眼形,步步紧逼,寸步不让,刀刀见血。
终究二十余子后,珍珑棋局垂垂产生窜改,黑棋的大龙固然还是没有一个铁眼,但是蜿蜒起伏,竟然连成一个大圈,首尾衔接,互为相生。
周墨白的眉头垂垂锁紧,身材前倾,如盘石般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盯住棋盘,嘴唇悄悄咬住,眼中仿佛黑棋各种后续窜改敏捷演变,各种能够一一策画。
周墨白未听清如烟所言,只感觉从这珍珑棋局中感悟很多,仿佛面前六合为之一宽,一个从未想见的天下揭示面前。
周墨白黑子再落棋盘,又是将边上几颗已经了无活路的弃子和黑棋大龙连上。
“吃饱了撑的……”周墨白还是恨恨地骂道。
是死?是活?
这双头蛇乃是围棋的一种棋形,正如棋盘上的黑棋这条大龙,固然浑身几个眼形都是假眼,但是首尾连成一气以后,对方竟然没法在假眼里下子,黑棋竟然就此而生。
一滴汗水渐渐从鬓间排泄,悄悄滑落,接着,又是一滴……
周墨白昂首细思,房玄龄这老头子究竟是甚么意义,会不会是设想了这么个底子没有答案的死局捉弄先人?
围棋谚语道,弃子勿连,将死暂放。
作为一个后代的职业棋手,周墨白破钞了差未几一炷香时分,竟然尚未看清黑棋求活之路,在心入彀较了上千种窜改和能够,对杀杀不过,做眼做不活,仿佛黑棋大龙求生但愿一片迷茫!
天下归心?
“房宰相的这局珍珑,真是了不起,他的这个名字更是埋没深意,天下归心,嘿……”
但是活路在那里?这棋盘之上,黑棋大龙身陷重围,仿佛已然邻近灭亡的大门,兀自蜿蜒哀嚎!
周墨白破解了这局珍珑,心中大快,荡漾不已:“为人君者,如要天下归心,便要珍惜子民,体恤民情,虽为弃子,亦不成等闲放弃,只要胸怀天下,悲悯万众,方可天下归心,成绩大业!”
他抬起微微出现血丝的眼睛,黑亮的眸子闪动着高兴的光芒,嘴角挂起一丝弧线。
周墨白在心中重新计算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长叹一声。
“公子……可有思路?”
如烟略一深思,也应了一颗白子。
“周公子莫急,先师曾说这局珍珑传播江湖甚久,数百年来尚无一人破之,公子可渐渐细想。”如烟见周墨白思考半天,满面凝重之色,兀自盯着棋盘,不免心中模糊一沉。
周墨白的目光再次投向棋盘之上。恍忽中,棋局上的黑子白子仿佛都化作了将士军队,你围住我,我围住你,相互胶葛不清的厮杀。黑方的军队被白方兵马团团围住,东一处残兵,西一处败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