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手间断成三截的舌骨,暮青蹲下身,将骨合在一起归位,随即她便细细检察起了那些骨骼。
昔不时势,先帝另有一姐一弟在,瞧着元家从宫变到把持朝局是水到渠成之事,实则暗潮涌动阻力不小。太皇太后能在这等局势之下稳坐宫中,并挑了个先帝的孙辈,年仅六岁便保其即位为帝,并让元家辅政至今,其心机手腕定非平常女子。
暮青并不晓得十八年前上元宫变的细情,她只听爹说过,娘的母家当时是盛京士族家世,钟鸣鼎食之家,一朝颠覆,男丁皆被诛杀,女眷落为官奴,娘从士族令媛落入奴籍,被发配来古水县,险成了知县后院的贱妾。娘对当年之事所提甚少,爹一介仵作,身在江南小县,对朝中之事所知甚少,他所知的也就比天下间的传闻多那么一点儿。
暮青不信,这道懿旨如何瞧都有题目!她瞧向步惜欢,他就这么让太皇太后把人都杀了?
毕竟是那句“本是明君”入了他的心。
初见她,古水县官道,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她让一个水匪替她送信,另一个无用之人竟也留了性命,如此心软,必难成大器。但是毕竟错看了她,刺史府一见,审时度势,哑忍冬眠,一举而发!
“未曾。”他答,心底竟升起淡淡高兴,期瞥见到她亦欢乐。
暮青眉头皱得更紧,“八百里加急?”
天下事,朝中事,暮青一向感觉离她与爹的糊口甚远,是以一向懒得问,本日倒有些悔怨,她只能按照从爹那边听来的一点点当年势来猜测了。
太皇太后为此大怒,要非难宫人,这本在道理当中。可懿旨需不需求八百里加急下往行宫?若懿旨急下是为了催促缉拿刺客的,倒还能叫人了解,可下一道懿旨来就为了杀人?
她望着他,那眼神,他看懂了――你被戴绿帽了,陛下。
“太皇太后责柳妃身边的人奉侍不周,致柳妃为刺客所害,除了她身边奉侍的宫娥寺人,还杖杀了两个当夜值守的侍卫。”步惜欢哼笑了一声。
女子之身,却叫他恍忽见到了熟谙的身影――他本身。
“八百里加急,汴河至盛京走一趟只需旬日。你进宫前两日,懿旨便到了行宫。”
背后,男人望着她,漫不经心的眉宇换了抹沉色。山风拂着那广袖,袖动手指夺了玉色,缓缓抬起,欲落去少年肩膀。
金乌初升,少年蹲在地上,明知线索已断,却偏细细查着面前的骨,仿佛一根一根地数,一根一根地看,便能看出爹沉冤昭雪的路。山林深处漫来金辉,渡到少年背上,忽觉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