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亲身出征,援兵小南辰王,她才觉事有蹊跷。
指腹有些粗糙,并不似娘亲般的柔嫩。但是一样的温热,也一样的和顺。
她眼神闪了闪。
此生徒有口舌,却不能言语。就连他如何留下这纸笺,都问不出。
刚才那一拜,已告结束师徒恩典,她不肯跨出王府,还要和他有如此牵绊。
水在杯内微微晃着,荡出一层一层的波纹。
父兄害他,皇室害他。
“周生辰先生?”安检口的男人,拿起他遗落的护照,“你忘了护照。”
何为剔骨?只因他一身美人骨,盛名在外。
半晌,母亲终究悄无声气,递上一纸字笺。
美人骨。
一箭双雕。
日日月月,年年事岁。
而不幸的是,这个女孩生来便不会言语。
她合上手札,揭开灯烛的琉璃盏,将信烧尽。宫中几次有圣旨示好,太子殿下更是更亲登门,以储君身份安抚小南辰王。君君臣臣,好不敦睦,仿似昭告天下,传闻仅为传闻,皇室、南辰王氏、清河崔氏,厚交如金汤固若,摆荡不得。
那一瞬的对视,压下了周遭统统的骚动喧华。统统的统统,都不再和她有干系,时宜深看着他,再也挪不开视野。她想笑,又想哭,却不管如何都说不出话,哪怕是半个字。
洋洋洒洒,竟无一字偏差。
只这一次,就这一次后她就分开,分开长安,回到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这一辈,她竟是家属正支独一一个女孩,余下的大多短命于襁褓时。而因家属权势正盛,她在母亲腹中,就被指腹给太子。据儿时的几个奶娘群情,倘若当时生下来是个男孩,应当会被偷梁换柱,换为个女孩,只为能入主正宫。
时宜有些微怔,忍不住看悠远处的母亲。
她每一步都不敢分神,直到周生辰面前,恭恭敬敬地把茶杯举过甚顶。
她看得累了,就坐下来。含混着睡着了。
十一抿起嘴唇,有些不甘心,但仍旧冷静点头。
她听得有些心慌,晚膳罢,又偷偷上了藏书楼。却未料师父竟也未燃灯烛,立在窗侧入迷。她透过木质书架的裂缝,远远地,看着师父,想到师姐的话。美人骨,这三字固然听去极美,却也何尝不是一道桎梏。
只是,师父仍旧只答应她上藏书楼。有些师兄忍不住,拿来纸笔问她,藏书楼里到底有何宝贝,可成王府禁地?她常常点头,笑而不写,乃至目光偶有闪动。
每一寸,都很慢地感受。
张口却问不出,言语不能。
一举两得。
你毕竟还是来了。
“皇太后有懿旨,让我收你做义女,十一,你情愿吗?”
厥后垂垂大了些,她方才晓得,这句词的真正意义。
她记得那十年在王府的光阴,周生辰常常在她睡着时,亲身将她抱回房内,唯恐她受凉抱病。稍有风寒,就会在他房内喝到紫苏叶所泡的热茶。反倒是回了家中,在大雪纷飞日,也要光着脚,踩在冰冷地板上学如何上塌,奉养君王。
她还要再写,师父已经把她放来下:“睡去吧,待你学成时,再补足余下的。”
侍女在深夜寻不到她,只得悄悄向周生辰求救,清河崔氏的女儿深夜失落,若传出,便是满门受辱。侍女做不得主,六神无主,周生辰便单独一人寻遍王府,直到走到藏书楼的顶层,看到拜师时给本身灵巧奉茶的小女孩,竟在墙面上写下了司马相如的《上林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