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房檐下亮着三五盏灯火,灯油即将耗尽,火苗摇摆闪动。店小二趴在门前桌上,熟睡成了一滩烂泥,头顶烛台上的蜡烛被一阵风倒了,滚烫的热蜡滴在他的手背上,可他像是没有知觉一样,还是甜睡着。
“子夫要求陛下宽恕臣妾坦白之责。”卫子夫说着又向刘彻叩首。
清冷殿中,卫青正与刘彻奏议西南赈灾一事,卫子夫仓促而来,打断了君臣两人的说话。
正中主卧想必睡的就是中尉段宏,杀手用一根事前筹办好的铁丝弯成钩,戳破窗纸伸出来,将门栓勾起。
“淮南王是否要谋反,你觉得陛下心中当真没数吗?”霍去病轻声呵叱了身后的将士:“陛下还未做好与淮南王开战的筹办,若此时我们因为如许小小的禁止,就退回都城,说淮南王谋反,无异于将陛下逼上死路。到时冲突进级,且不说是否定真会激愤了淮南王举兵谋反,就说陛下,到时只怕也会为了均衡局面,拿段大人开刀。”
曹襄咬着嘴唇迟迟不言语,惹得一旁的卫长焦心万分:“襄哥哥你有话便直说,母后定会为你做主的。”
刘彻瞥了一眼身边的卫青,见他还是凝眸不露,便转眼望着跪在坐下的卫子夫:“既然都是那样久的事了,姐姐也未曾知会于朕,如何皇后本日俄然想起此事了?”
“你总说,我从小和去病哥哥亲些,那是因为去病哥向来利落,跟我都是有甚么就说甚么。”卫长嘟着小嘴,佯装活力的模样:“而你老是对我遮讳饰掩,有甚么事也向来反面我讲,你叫我如何与你靠近?”
谁知曹襄仿佛并偶然与她玩闹,他愁眉深锁,单独盘桓在椒房殿口,却迟迟不肯入内。卫长欢乐而来,却见他孑然一身,端倪凝重像是碰到了甚么难事。
可谁知着这一刀下去,竟像是砍到了棉花套子。黑衣人大惊失容,赶紧大喊一声“不好,快撤!”
说罢,他回身望向身后倚在门框上的霍去病,抬手拜道:“若无霍校尉一起互助,本官只怕是早已沦为刀下亡魂了。”
霍去病抬手向段宏回礼:“霍去病既受命率羽林三十骑保卫大人一起全面,必不辱任务,纵是刀山火海,也定会让大人安然返回京都。”
“皇后今儿是如何了?常日里,朕与人议事,她向来都不会打搅的。”刘彻猜疑地望着出去通传的中常侍。
“是因为平阳侯世子曹襄本日进宫来与臣妾重提此事,要求臣妾为公主做主。臣妾只感觉既是公主的事,臣妾本身决然是做不了主的,遂只得来滋扰陛下。”
春陀道:“娘娘看起来神采不大好,只说此事事关皇家颜面,必须面见陛下方可言说。”
话还未说完,卫子夫俄然伸手掩住了他的口,凝眉轻声道:“你要说的话,本宫心中都稀有。”
刘彻思忖了很久,终做了定夺:“此事事关皇家面子,朕不能只听曹襄那孩子一面之词,还需问过皇姐。”
卫青没有转头,只望着远方院墙边的如血残阳凝神了半晌,轻声道了一句:“卫青明白。”
曹襄一听“母亲”二字,便不由眉头紧蹙,眼眶也不由红了。
暮秋时银杏树染上一层金黄,铜铃般大小的果实挂满了枝头,宫婢们揣着细竹枝体例的篓子,三五成群地蹲在树下捡拾秋果。水池中的荷叶枯萎了,案上的秋菊却盛放空前。金色花朵沉甸甸得仿佛金丝线团,被栽种在陶土盆中摆得满园都是。与暮秋泛黄的枝头相接千里,远了望去层林尽染,一片平和。
“大将军也不是外人,留下一起听听吧。”刘彻出声留住了他,也不直视他难堪的神采,昂首便对门外的春陀说:“请皇掉队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