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似涓滴不觉得意，浅笑道：“约十几年前，宣门侯奉旨镇守西北延同州，不料受了西戎重兵突袭，时城中只几千残兵，救济不及，眼看城破之时，宣门侯父子四人就要殉城，邻城大族芮氏得了信，致仕在家的芮老督军朴重，当即遣了族中后辈及仆人府兵来救，终撑到救兵到得救。宣门侯一家得保，不幸芮老尚书合座儿孙，只剩一庶出季子。”
小莲藕冷嘲笑道：“实在夫人想发落秋女人，还不如看着她惹事，一回成果了呢，不过是瞧着她好歹有些苦劳，不忍心罢了。提及来，萱瑞堂那位主子就最擅这手！”
杨姑老太太细细咀嚼，听懂话中含义，点头道：“现在你是一家之主，我省的好歹。”
“谁说不是。”崔妈妈感喟道，“也是香姨娘能忍，不管吃穿用度有多虐待，从不抱怨半句，在人前只说太太的好，连着六少爷，也不敢拿半分主子款儿，太太这才容下了他们母子。”
夜来风急，窗格收回轻响，丰富精美的纸缎扑扑轻鼓，好似一只不羁的蛾子拍动薄翼，急欲摆脱黑夜的束缚，不顾脆弱的身躯想要振翅拜别。明兰披垂着半湿漉的头发，坐在暖和的熏笼前，一手支在案几上，侧耳聆听着这奇特美好的声响。
过了好半会儿，太夫人才缓缓道：“你二哥素有本事。”
妻妾敦睦，异母兄弟一堂和蔼的，毕竟是少数。
“娘！”顾廷炜面有不忍，“欣儿一个弱女子，这么折腾别说是孩子，便是性命怕也……”
朱氏应了声，斜斜靠着丫环渐渐出去了。
太夫人放开紧握着扶手的手指，保养得体的面庞，看似便如四十好许的妇人，可眼角的皱纹却讳饰不住，细细的纹路，层叠交叉好似一张周到的蛛网。
红绡眼神明灭，坐到秋娘身边，密切道：“我是瞧出来了，夫人是个刻薄和蔼的，便是我们一时不慎有个行差踏错，她也从不往内心去。”
太夫人渐渐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起来吧，你个胡涂东西！阿谁蠢丫头，成事不敷败露不足，对我的话也敢阳奉阴违。明天她敢仗着在我跟前有几分面子做出这等事来，他日就敢踩到主母头上去！死了也不敷为惜。”
“你闭嘴！你敢违逆！”太夫人厉色诘责，顾廷烨夙来孝敬，只能忍下了。
崔妈妈噎住了，这话倒也实在。若生了女儿还好，一个庶女翻不出浪来，妾室还能循分些，如果个儿子……谁不想儿子能有个出息，能多分些产业。
“夫人，侯爷差人来讲，他和公孙先生议事怕要晚了，叫您先睡呢。”丹橘轻手重脚的出去，手上拿着条枯燥柔嫩的毛巾子，渐渐帮明兰揉着头发。
“身子不好？”明兰奇道，莫非三太太因妒生恨，下毒手了？
想到顾廷烨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奉侍，秋娘就忍不住忧心，沉寂好久的动机又跳了出来。与其让不循用心机深的丫头寻机得了便宜，还不如是本身呢，夫人想来也能明白。
“二嫂的大姐夫，就是忠勤伯府的袁家二爷，现在正领着一城的统管呢，传闻是位极利落豪气的大哥，我倒想结识结识。”
屋里——“夫人…”崔妈妈不善言辞，说了这两个字就不知如何接下去。
她晓得大哥难堪，秦氏大嫂不幸，娘家父母也是无法之举，便一腔无处宣泄的愤懑都扑向了白氏，天然，也延及了顾廷烨。
顾廷烨对这幅神采非常对劲，这才又慢悠悠的：“后宣门侯回京，便将嫡出幺女嫁于芮家小公子，半数上的产业尽数做了陪嫁。不知韩驸马家于顾氏是否也有如此深恩厚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