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也冷静朝虚空拜了几拜——天子如有个好歹,顾廷烨就是连羯奴单于的七舅老爷都活捉了,怕也是祸福难料。
不过没曾推测,不但天子晓得安插细作进敌营,对方也晓得,还一下安了俩。
胡子似是深觉热诚未消,忍不住又道:“说句不入耳的,江湖上的血性男人,如有晓得自家兄弟受了这等欺负的,一刀成果了奸夫淫妇,怕多的是鼓掌称快的。”
地上丢着数根杯口粗的树干,也不知是贼人从哪家砍来的,门面上的黄铜大钉竟然被撞落一大半,横七竖八的散落到处都是,门房的刘管事在旁喃喃着‘幸亏当年没镀金拾齐后熔了还能用’如此。
当时,曼娘到处以顾夫人自居,着意交友车三娘佳耦等人,还非常主动的对一众小兄弟嘘寒问暖,体贴备至,他也跟旁人一道起哄着叫过她‘嫂子’——想及旧事,谢昂更不安了,再次想去看主母的神采。
“那曼娘呢?”明兰吃紧道。
到了小院后,顾廷烨面色极丢脸,张口就问:“你来干甚么?”
她颤声道:“曼娘,她…她疯了…?”
明兰想撇嘴,忍住了——人家喜好的一定是你,不过是一个能够实现她胡想的男人罢了,可以是任何有本拥有担负的高门后辈。
“皇上也忒险了,雄师尽出,倘有个万一…这,这可如何好…?”押得大,当然赢很多,可若赌神菩萨不保佑,却也轻易连底裤都lose掉。
再说了,以刘正杰的职责,事前既未发觉容妃娘家的异状,也未探知腾安国叛变,虽说过后平叛有功,但到底有些失策,哪如来日顾廷烨的功绩大。
明兰沉吟半晌,道:“那我们三爷只是打家劫舍,不是谋反从逆咯?”
谢昂更加不敢。
她似是心境甚喜,边吃还边夸:“妹子家里吃的就是讲求,啧啧,这糯米羹熬得香哟…里头都搁了些啥呀,哎哟喂,妹子生得俊,家里这油果子炸得也俊……”
圣德太后一系想脱手,但没寻着好机遇,不敢动;天子明知他们有不轨之心,但不能主动反击,怕招个不奉侍妃母不照拂子侄的恶名。
“曼娘是个极好的伶人,可惜没得登台,不然定能成个红角儿。”胡子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而非一个与他胶葛了近十年的女人。
谢昂跟从顾廷烨多年,存亡阵仗也见很多了,现在却红着脸,拧动手,活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隔着屏风给明兰行过礼,绿枝给他搬了把凳子坐,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偏身只敢坐一半,那姿式别提多清秀含蓄了。
连老耿都得了几个,正乐呵着,冷不防在人群中瞥见自家管事目光炯炯,顿时吓的盗汗直流,在宫门前一上马,忙不迭的把荷包果子都塞给身边副将。
刘夫人穿戴件半旧的赭石色暗金丝盘纹妆花褙子,头上勒了条一指宽的暗红色细绒抹额,正中镶有一颗大珠,脸上抹着粉,鬓边插着小红花,活像新社会翻身致富版的刘姥姥。
最惨烈的还在另处。
“我不是嫣红想嫁的,嫣红也不是我想娶的。短短那几个月,她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是个好老婆,我也不是个好丈夫。可离家远行后,我还是觉着对不住她。”
明兰惊得非同小可:“这是如何说的。好端端的,如何说没就没了……?”她故意想问个究竟,可郑大夫人治家峻厉,那小厮只是点头,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众兄弟从不敢随便跟他打趣,冒昧。
明兰微微绝望,却还安抚道:“那刘大人定有旁的斩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