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艰巨点头:“明日详议”,在张顺的搀扶下向寝殿走去。
从太子书房出来后,薛讷被张顺引至前次安息的崇文馆配房。固然只是暂住,仍有宫人经心安插,不但有卧房和盥沐之所,另有一间不小的书房,摆放着太宗李世民期间修撰的八部史乘、《永徽律疏》全册,其他另有一些仵作和侠盗别史之类的杂书,一看就是李弘特地为薛讷解闷筹办的。除别的,亦有很多李淳风撰写或编修的书,如《乙巳占》《麟德历》《十部算经》等,想来是但愿薛讷能参透这永徽年间遗留下的迷局,早日清算了烂摊子。
薛讷一怔,净水似的眸中蓦地出现了旋涡,卷着深深的苦衷:“你我之间,向来是你说甚么我信甚么,我再问一次:那日你要问我的,当真是这个话吗?”
听了这话,樊宁的小嘴撅得老高,不悦道:“你是不是不想我跟你回蓝田去?怕我把那些黑衣人引去,把你这脑袋削掉了是不是?”
“不……”樊宁身子一蜷,似是调皮玩皮的小孩探到了热汤,惊骇极了,“这几个月,我只想明白了一个事理,便是甚么都不如畴前的日子。我生来只是樊宁,向来不想做甚么公主,若我真的是师父从宫里抱出来的,他不如当初就不要管我,让我本身死了洁净。”
早知樊宁会抱怨,薛讷一笑,拿出绢帕,擦了擦足下的瓦砾,表示樊宁落座。两人并肩坐下,望着巨大洁白的明月,两颗心皆变得清澈而满足。过了好半晌,薛讷缓缓说道:“我何尝不想带你回蓝田去,可殿下的态度,能够说是可贵一见的倔强,总不好违背他的旨意。”
“东宫不比我家便利,保卫是极其严苛的,像张顺等内卫,工夫只怕不逊于你,若真比武不慎将你误伤可如何了得?”
“殿下若想急赴洛阳,臣能够派龙虎军马队保护。若选上好的快马和马车,最快五日便可到达”,李敬业叉手道。
樊宁忙将薛讷拉上来,抬高嗓音哭笑不得问道:“你这白痴,怎的不吱声啊?我若不来救你,你就筹算一向在这挂着了吗?”
李弘来不及计算很多,低道:“是武三思的右卫军,传闻是来要人的……”
看到来人是李敬业,武三思大为不满,却也只敢低声嘟囔:“不好好守你爷爷的孝,来这做甚么?”
“殿下!”薛讷忙上前扶住李弘。
武三思给李弘安的罪名大,哪知薛讷给武三思安的罪名更大。听了这话,武三思心底起了毛,半晌说不出话来,薛讷不慌不忙又道:“薛某出刑部大牢时,接到御史亲传天皇口谕,让臣将此案关联人士带往神都洛阳。天皇将此事拜托于我,故而薛某彻夜来东宫,与殿下商讨往洛阳之事,武将军若执意妄动行事,鄙视天皇严肃,薛某无话可说。若要进东宫,先杀薛某这个御史,且看天皇究竟会如何措置此事罢!”
未走出三五步,李媛嫒转过甚来,冲薛讷扮了个鬼脸。薛讷又冲她一拱手,表示次次劳烦她,在此多谢了。
星星装点在夜空中,如同镶在玄色绸缎上的宝石。两人坐累了,干脆抬头躺下,望着繁星,内心尽是说不出的安好。
说道解谜,薛讷想起方从李弘那边拿的那密文册,躺在榻上,头枕玉枕,从怀中取出翻看起来,打头映入视线的还是那两首诗:
“自是不敢,但太子身侧有奸佞小人,企图借安宁公主之事兴风作浪,本将军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本来是薛慎言,好久不见啊”,武三思胡乱回礼,一点也未将薛讷放在眼里,“打从分开崇文馆,本将军还觉得你会在你父亲军中效力,未推测却做了个从六品闲官城门郎,现在又跑到蓝田去当了个七品芝麻县令。如果你家祖上前朝名将薛安都晓得有你这么个游手好闲的玄孙,专爱做那三百六十行里最被看低的仵作,会不会气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