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希楞柱,坐在狍皮褥子上,守着火塘喝茶。
达玛拉,你过来!父亲常常如许呼唤她,就像呼唤我们一样。母亲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父亲常常只是笑着扯一下她的衣衿,然后在她的屁股上拍一下,说,没事了,你走吧!母亲努一下嘴,不说甚么,接着忙她的活去了。
我和列娜也喜好鲁尼,我们抢着抱他,他胖乎乎的,像只敬爱的小熊,咿呀叫着,口水流进我们的脖子,就仿佛钻进了毛毛虫,痒得慌。夏季时我们喜好用灰鼠皮的尾巴去扫鲁尼的脸,每扫一下他都要咯咯笑个不止。夏天时我们常背他到河边,捉岸边草丛中的蜻蜓给他看。有一次母亲给驯鹿喂盐,我和列娜把鲁尼藏在希楞柱外装粮食的大桦皮桶里。母亲返来发明鲁尼不见了,镇静了,她四周寻觅,没有见鲁尼的踪迹,问我和列娜,我们都点头说不知,她哭了起来。看来鲁尼和母亲是连心的,先前他还温馨地呆在桦皮桶里晒太阳,母亲一哭,他也哭了。鲁尼的哭声对母亲来讲就是笑声,她循声而去,抱起他,斥责我和列娜。那是她第――次跟我们发脾气。
尼都萨满和我父亲一点也不像亲兄弟。他们很少在一起说话,打猎时也从不结伴而行。父亲非常清癯,尼都萨满却很胖。父亲是个打猎妙手,尼都萨满行猎时却常常是白手而回。父敬爱说话,而尼都萨满哪怕是调集乌力楞的人商讨事情,说出的话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传闻只要我出世的那天,他因为前一夜梦见了一只红色的小鹿来到我们的营地,对我的出世就表示出非常的欣喜,喝了很多酒,还跳了舞,跳到篝火中去了。
我不肯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如果半夜梦醒时我瞥见的是乌黑的屋顶,我的眼睛会瞎的;我的驯鹿没有犯法,我也不想看到它们蹲进“监狱”。听不到那流水一样的鹿铃声,我必然会耳聋的;我的腿脚风俗了坑坑洼洼的山路,如果让我每天走在城镇平坦的巷子上,它们必然会疲软得再也负载不起我的身躯,使我成为一个瘫子;我一向呼吸着山野清爽的氛围,如果让我去闻布苏的汽车放出的那些“臭屁”,我必然就不会喘气了。我的身材是神灵赐与的,我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
当然,这些话都是我长大后母亲奉告我的。她说我出世的那天早晨,全乌力楞的人在雪地上点起篝火,吃着熊肉跳舞。尼都萨满跳到火里去了,他的鹿皮靴子和狍皮大衣沾了火星,竟然一点都没伤着。
除了死去的姐姐,我另有一个姐姐,叫列娜。那年春季,列娜病了。她躺在希楞柱的狍皮褥子上,发着高烧,不吃不喝,昏睡着,说着胡话。父亲在希楞柱的东南角搭了一个四柱棚,宰杀了一只红色的驯鹿,请尼都萨满来给列娜跳神。额格都阿玛是个男人,可因为他是萨满,平素的穿戴就得跟女人一样。他跳神的时候,胸脯也被垫高了。他很胖,披挂上沉重的神衣神帽后,我想他必然不会回身了。但是他
乌力楞的成年男人身边都有女人,比如林克有达玛拉,哈谢有玛利亚,坤得有依芙琳,伊万有蓝眼睛、黄头发的娜杰什卡,可尼都萨满倒是孤身一人。我想那狍皮口袋供的神必然是女神,不然他如何会不要女人呢我感觉尼都萨满跟女神在一起也没甚么,只不过他们生不出小孩子来,有点让人遗憾。一个营地里,如果少了小孩子,就像树木缺了雨水,看上去老是不那么精力的。比如伊万与娜杰什卡,他们常常逗本身的那双后代――吉兰特和娜拉,并收回哈哈的笑声;坤得与依芙琳的孩子金得,固然不那么活泼,但他也像隆冬时飘来的一片云彩一样,给坤得与依芙琳带来阴凉,让他们表情平和。相反,哈谢与玛利亚因为没有孩子,脸上就老是满盈着阴云。一旦罗林斯基来我们的营地了,他带到哈谢的希楞柱里的,就不但仅是烟酒糖茶了,另有药。可玛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