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戴楼门,车子缓下来停在城门外,李恬从熊嬷嬷手里接过程仪叮咛道:“你先归去,午末到樊楼接我。”熊嬷嬷点了下头,体贴的叮嘱道:“路上谨慎。”李恬‘嗯’了一声,穿了大氅出来,悦娘已经穿起那件灰鼠里大氅,牵着马缰绳等着了。两人上了马,悦娘用大氅裹紧李恬,颤栗缰绳,纵马往利州路方向冲出去。
悦娘带着李恬在内城门外下了马,再往里走,两人这么骑着马就太招人谛视,悦娘牵着马,两人不紧不慢的走了两刻来钟,就到了樊楼后门,熊嬷嬷和曹四媳妇已经等在车上了,见李恬过来,忙下了车,车夫接过马,悦娘、熊嬷嬷和曹四媳妇跟着李恬从后门进了樊楼。
“那些都是外婆留给我的,我宁肯毁了……实在不可,我就跟你浪迹江湖去。”李恬的话里倒是别的一种断交,悦娘笑了一声:“你哪受得了那份苦?就是我,这几年养的懒了,再想想畴前跟着师父师兄闯荡江湖,那真叫苦啊……话又说返来,你心眼这么多,再加上我的工夫,我们两个真要闯江湖,不过半年就能立名立万儿。”
熊嬷嬷收好程仪红封,李恬已经换好了一件淡灰布袍,腰间束了条同色丝绦,内里穿了件深灰布面丝棉大氅,头发也打散绾成男人发髻,用一块浅灰丝巾包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一会儿,李恬才微微哑着声音说出话来:“既来了,也只好迎上去,你跑一趟,先请程掌柜和孙六午末到樊楼寻个平静的雅间等我,再把都城六间铺子的掌柜请到荣安堂后院,就未末吧。”
“不是难过,”李恬内心一阵酸苦冲上来,贴在悦娘暖和的怀里蹭了蹭眼泪,降落的说道:“黄老掌柜是南宁郡王府的家生子儿,黄忠贤七岁就进宁远侯府帐房习学,再厥后跟着做了大掌柜,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请辞,连见我一面都不肯,这中间必有蹊跷。”
“要不,我赶上去杀了姓黄的一家!不管是谁,我就不信他不怕,看谁还敢打你的主张!”悦娘杀气腾腾道,这建议让李恬的确不晓得说甚么好:“悦娘!杀了他们底子没用。”
悦娘抱着李恬下了马,李恬叮咛悦娘道:“你去寻黄大掌柜说话,说我特地来送他。”李恬停了下:“我在这儿等着。”
“嗯!”悦娘重重应了一声,李恬仿佛在自言自语:“他们去利州路,去到差……贱民脱籍三代方可科举入仕,黄老掌柜先贱后良,不能算,黄忠贤、黄良玉,这才两代,这到差,必得特恩,是谁给他们求了这特恩?遣走他们,必是要算计我,悦娘,你说,会是谁?”
一骑两人追追随寻,直寻了将近两个时候,才在路边一处茶坊寻到正在歇脚的黄大掌柜一行。
悦娘一身利落的骑马装短打,抱着件极长的黑绸面灰鼠里大氅从东厢掀帘出来,三人急步出了角门,角门外已经有一辆极浅显的靛蓝布围子大车等着了,熊嬷嬷和李恬掀帘上车,悦娘坐在车前,将马系在车后,车子轻悄的冲出来,往黄大掌柜家奔去。
“没用就不杀,你宽宽解,不就是一个管事掌柜,教唆走他就能摆布你?当我们都是死人哪?!”悦娘拍了拍李恬安抚道,李恬长长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黄忠贤这一走,就是断了我们一半膀臂,黄忠贤从他父亲手里接下这大掌柜十几年了,衙门、榷场、行会等等各处都是他经手办理,外头的情面干系全在他手上,他这么高耸一走,背面那只黑手必然紧接着挑肇事端,到时候我们还不晓得如何艰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