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炭火烧的旺,瞧着那红彤彤的色彩内心也觉非常和缓,想起在公主府大厨房的旧事,一时玩心大起。转头冲萧王笑道:“王爷可曾吃过烤花生、烤地瓜、烤荸荠?我们……”
我伸脱手去握紧萧王的手。
萧王收回看向内里的目光,续道:“那年陇东有人捕获了一头猛虎,陇东郡守进献入宫,父皇便调集亲贵大臣到宣武场上同观。老虎俄然攀栏而吼,其声震地,围观者无稳定色,皇兄当时刚满七岁,竟然毫无惧色。父皇问他为何不怕,他扯着父皇的袖子说‘此虎已在人手,徒做挣扎罢了。既然骇着了大师,不如断其虎伥!’父皇当时非常欣喜。”
萧王侧着头打量我一眼,笑道:“孤王未曾吃过。小莞着人弄了来给孤王尝鲜可好?”
我反手握着他的手,谨慎翼翼的问道:“大皇子……”
公然,萧王闭了闭眼睛,稳了心境方才道:“父皇从宣武场返来就宣了柳相、许相和礼部,商讨后着他们拟了明旨,立大皇兄为太子。可写好的旨意还没来得及颁布,大皇兄就去了。以后不过月余,二皇子刚满周岁就被立为了太子。昭明九年,元后薨逝,母后被立作继后,正位中宫。固然又有了孤王与十弟,可这么多年母后心中最爱好的孩子,还是大皇兄。对父皇来讲,不管是五皇兄、孤王、卫王、十弟,还是淑妃所生的十一弟,都及不上大皇兄和太子。大皇兄和太子才是他在乎的。”
大皇子逝去,能得最大好处的就是当时的二皇子和元后。
我垂下头,声如蚊衲:“好。只是怕王爷嫌弃过于粗鄙。”
我想起元后出自柳相府上,不由忿忿不平的接上一句:“真那样只怕亲者痛仇者快。柳相一流更要弹冠相庆了。”
我已唤湛露按萧王的爱好整置了一桌小菜,连着新酒泥炉,已经摆在席上了。泥炉小巧朴实,炉火正烧得通红。
萧王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在北地时,孤王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也是常事。有甚么粗鄙不粗鄙的。”
室外雪粒子洒下阵阵寒意,室内倒是和暖如春。
难怪皇后偶然会怔怔的入迷,眉端也常有郁色。
我顿时做不得声,羞红了脸。
萧王俄然回身过来,忍俊不由道:“三槐胡同么?”
我轻声问道:“大皇子的死会不会是天灾?”
另有那样较着的恨意。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无妨,孤王早就风俗不是最被正视的那一个。”
他目中隐含泪意。
“娘舅们也觉是天灾。皇兄常日身子矫健,如何会在短短几日就……何如查不出端倪。那年若不是娘舅们总进宫开解母后,只怕母后也跟着去了。”
几杯烫得热热的酒喝下去,萧王脸上的笑意垂垂浓了。我托腮在一旁看着他,感觉倒比常日里的天之宠儿多了些炊火气,更叫人靠近。
萧王按捺下悲色,亦含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安在?”
他拿火箸将银霜炭翻动几下,带起几颗火星,语气沉郁的说道:“元后柳氏与父皇相伴多年,大略因为在潜邸的日子有些颠沛流浪,一向无所出。及至曲妃生下皇长女,太后便做主为父皇礼聘了琅琊王氏的嫡长女也就是母掉队宫,立为贤妃。母后很快有孕,诞下了皇宗子。当时举国同庆,父皇也是极其欣喜宠嬖的,特地改年号为昭明,母后也晋位贵妃。”
我心下感喟:大皇子如此聪明有勇,只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前听闻的因病而亡,多数另有内幕。
一旁的鎏金炭盆里,还极不相协的搁着两个地瓜,并一堆花生、荸荠、淮柑等物。未几时,屋里便飘满了让人食指大动的苦涩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