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无人是真的,只不过昔日师父出远门时一走就是数月,他和故渊早已风俗了孤傲,又怎会闷得慌?还不是师父临行前放心不下陆姨,叫他俩找个借口来照拂她。
旧林将佩剑顺手挂在墙上,又将袖子一圈一圈挽起,说话间人已到了酒窖内,拿起了拌酒曲的长棍问道:“陆姨奉告我如何做便可。正巧师父师叔们都不在家,我俩待在山上实在闷得慌,不如来陆姨的酒坊活动活动筋骨。”
说罢,他又老气横秋道:“大人的天下真庞大,死要面子活享福。”
前人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如果江之鲤真是人们传言的那般十恶不赦,为甚么他手把手养出来的孩子却又是这般勤善,洁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陆浅葱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强撑起一抹笑,弹了弹故渊的脑门:“别乱想,没有。”
赵徵说:黑狐六亲不认,殛毙同门后又叛出师门,才惹得正邪两派争相追杀……那如果说,黑狐的叛出是事出有因呢?
问完她就有点鄙夷本身,竟然连坦言相待的勇气都没有,要向一个孩子旁击侧敲的探听。
灶里的火劈啪作响,间或溅出几燃烧星,陆浅葱在火边烤的浑身是汗,便脱了厚重的上襦顺手挂在桃树枝上。挂好后衣服回身一看,见故渊从井中打了一盆水来,端到她面前道:“陆姨,洗脸。”
陆浅葱正策画着请两个伴计来帮手,旧林便带着故渊下山来找她了。
故渊拉了拉她的衣袖,红着脸当真的看着她:“陆姨,师父很喜好你的,你能谅解他吗?”
谁知故渊看破了她设法似的,俄然冒出一句:“陆姨,你是晓得师父的身份,以是才这般忧?的吧?”
这个沉重的话题就此打住。趁着酒坊有人帮手,陆浅葱把被褥都搬出来拆洗洁净,晒得疏松而和缓,又将二楼赵徵走后留下的客房清算出来,当作故渊和旧林的卧房。
幸亏开春后酒坊的买卖俄然爆红起来,乃至有很多外埠的商户慕名而来,每一笔订单都抵得过她以往数月的支出。陆浅葱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身材的怠倦让她临时忘怀了克日的阴霾,但整日泡在酒窖里发酵蒸酒,高强度的劳作让她多少有些吃不消。
见到陆浅葱,她眸中杀气四现,红唇一咬便拔剑刺了畴昔,吼怒道:“姓陆的,你让我家公子去了那里!”
陆浅葱差点被他逗笑了,勾了勾唇角,不稍半晌,她眼中的笑意又渐渐淡了下来。她沉吟半晌,终是摸索着问道:“你师父,究竟是如何一小我?”
说罢,他抿唇一笑,暴露唇角的酒窝。
故渊也想去拌酒,可别人还没大酒坛高,工夫也不如他师兄好,常常发挥轻功飞到一半,又扑腾下落了下来。如此折腾了几个来回,陆浅葱心疼他,忍笑将他牵出了酒窖:“这里有你师兄,你随我去后院蒸酒罢。”
陆浅葱一噎,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好装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陆浅葱有种老怀大慰的感受,盯着故渊稚嫩清秀的面庞看了半响,叹道:“你如果我侄儿,该多好啊。”
沉鱼和落雁。
父兄被害那夜她确然瞥见了黑狐在现场,可这能证明人必然是他杀的么?
陆浅葱听到动静,仓促跑到店里一看,只见买酒的客人都被吓跑了,空旷的酒坊里桌椅横躺,落雁寒着脸站在门口,逆着寒光,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更显出一种凌厉凄艳的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