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真看清了那绢内的笔迹,王五的部下认识地就是一松,樽中酒眨眼便全洒在了地上。他面上肌肉紧抽,浓眉渐渐皱起,半晌,才咬牙吐出两个字:“阿姐……”
却不想自那今后,公子沐笙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他垂垂衰弱了下去,直至久病不起,药石罔效。
实在,周如水清楚地明白自个的处境,她就是只拴在绝壁边的蚂蚱,刘氏一门底子容不下她,到头来,她终归都是一死。她死,倒不敷惜!但周家血脉必须留下!如此,她才气放心下地去,去地府之下向周氏列祖列宗赎罪……
符翎未亡,是唯有周天骄才知的辛秘。现在茯苓二字再被提及,非论来者何人,王五都必去见见了。
彼时天已大凉,屋中均换了炭炉厚被。周如水本就体寒,当今又恐踏出门去就会有闪失,更是整日都不出屋门半步了。她从不肯喝公子峥派仆婢送来的安胎药,还命仆婢在她枕畔养了只硕鼠。每日仆婢送来的吃食只要先给硕鼠食过,见硕鼠无恙后,她才敢将之下咽。
似是心有灵犀,周如水下认识地就转头望去,她这一望,便直直对上了王五正怔愣的脸。
这一仗一打便是两年。两年苦战,公子沐笙带兵困守天水城, 在粮草匮乏, 援助不济的惨况下, 率帐下兵士搏命抵当,才终究击退了蛮人。战后, 在两败俱伤的情境之下,蛮人各部族不得不再次与周国签订左券, 承诺今后互不侵犯。
眼瞧着外头甚么风声都透不出来,周如水心底也打着鼓,模糊总感觉有甚么事儿要来。
蛮人中,还传播着一种猎头风俗,他们会将仇敌的头颅作为战利品挂在缰绳之上,以示夸耀。另有的,会将仇敌的头盖骨作成饮器,名曰“头骨碗”,世代传承。为此,每逢蛮人滋扰,必是烧杀劫掠死无活口。
“端砚?”闻言,周如水惊奇地挑了挑眉,微微偏头朝夙英看去,抬手便接过了那砚台。
现在,他正抿着嘴,痴痴地望着她。他痴痴地望着她,超脱的脸上却写满了阴晴莫辨,那神情有一些阴冷,有一些慑人,但周如水,却一点也不惊骇。
正中午分,阳光微微倾斜超出飞檐照下。琅琊王五排闼而入时,便见周如水正悄悄地倚卧在凭几旁,她肥胖薄弱的身子如是秋末陵夷的落叶艰巨地挂在树梢,哪怕暖和的午后阳光覆盖在她的身上,她却仍旧好似隐在茫茫烟雾细网当中,飘忽得仿佛随时都能够消逝不见。现在,她正呆呆地睨着窗外,疤痕累累的小手不时抚过已较着隆起的腹部,从侧面望去,面色惨白,毫无神采,仿佛病笃之人。
立在门廊前,王五的面色变了又变,他清澈深幽的眸子悄悄地看着她,看着一脸木然形如干枯的她,他只觉心口模糊的发痛,竟是半步都挪不动了。
然,再次!周先太子洛鹤就曾说过, 北旱蛮夷, 最是几次无常。其人,甚卑贱混帐,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故尔, 不得对其有稍许好色彩。
作为周王膝下独一的公主,周如水自小靠近的人并未几。君父母后虽待她极其刻薄宠嬖,她的两位兄长也待她关爱有佳。可皇家也有皇家的痛苦,父兄忙于国事,经常顾念不上她。她常日里又无衣食后顾之忧,日子也便更加显得沉闷。而与她最最靠近的,除了自小的朋友谢蕴之,就只要琅琊王家的小五郎了。
这事本算已成了定局,却不想突有一日,琅琊王府门前来了一名发须皆白的游僧,那游僧突就疯疯颠癫地指向宫城的方向道:“宫中有王气,可允贵子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