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行动自但是然, 公子沐笙亦从善如流,悄悄一笑,乌黑的眼眸中透着宽和,倒也由着她如此, 妥当的法度更是姑息着她又放慢了几分。
想着,周如水挑了挑眉,旋即就将几上的茶盏掼在了地上。瞬息间,清脆的破裂声将芃氏的话音豆割的四分五裂,芃氏挑眉朝她看来,她亦嫣然一笑,毫不畏缩。
见此,芃氏心头一沉。但她好歹是个长辈,在婢女的搀扶下跨入厅中,稳稳就坐在了主榻之上。睨着公子沐笙,开门见山,明知故问地嘲笑就问:“阿笙,我这侄女,怎的会和你在一处?”
待再看清跟在公子沐笙身后的姑子竟是芃苒,她惊的低呼了一声,昨儿一夜都未想明白的事儿, 俄然如电光火石般清楚地现在了面前。
日光自窗棂而入,洋洋洒在周如水细嫩白净的脸颊之上,她的眸中似含着一弯秋水,清纯至极亦夸姣至极,却她的话冷冽如冰霜,有着毫不含混的凛冽,她道:“常言道落子无悔,覆水难收。现在这事已成定局,自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全没有袒护的事理。舅母若想就此装点承平,天骄头一个不承诺!”
也是了,当日她低声下气地去奉迎娄九,嘱托她定要好好待她阿兄。现在她满心欢乐地前来贺禧,这倒好了,都当他兄长好欺!她是愈想愈不耐,若不是碍着娄九的身份,真想将她轰出府去!
说着,她也有些不耐,抬眼看向老神在在的公子沐笙,对上他像深井普通的双眸,话音中有着目空统统的高傲与崇高,恼道:“阿兄心中既早有主张,何必隐而不发?你自暖和有礼,却不怕旁人真当你良善可欺么?”
听了这话,公子沐笙悄悄地笑出了声来。再一瞧,只见自个的妇人僵着身板立在身侧,时候似要动武,一双小鹿似的眼恼得通红,满是副不死不休护着他的模样。阿妹方才尚好好的,这会似也上了气头,一双杏眼烧着怒,亦像只要叱人的小兔。
腕上铃铛轻响,她的语速很慢,也很安静,全未有半分初醒时的战兢,嘴唇一掀,便悄悄嘲道:“姑母也晓得这桩婚事是君上赐婚,却九表姐临阵逃婚,敲晕了我便跑了。现在又来发兵问罪,是何意?”
她这话中颇多挖苦,是明里暗里的在戳芃氏与娄九的脊梁骨。
仇恨叫她全失了昔日的矜持,再不顾芃氏起初的嘱托,瞪着猩红的泪眼,启唇便道:“我何时敲晕过你?你李代桃僵抢我的婚事!现在又有何颜面在此辟谣肇事?”
她这话深意清楚,公子沐笙却神情安静。安设着方未复苏的芃苒在榻上坐下,才无波无澜,不置可否地回问道:“吾妻与吾在一处,有何见怪?”
庑廊下, 只瞧着这一幕, 娄九便哭成了泪人。昔日里,她带着成见看公子沐笙,只觉他光是嫡子, 光有皮郛又有何用?却现在醒过神来,见他暖和俊雅,身姿矗立, 俊朗得如同从画中走出。一时只觉心儿被扯痛,有了几分失魂落魄。
她话音一落,芃氏的目光便是一闪,面上慎重还是,心中倒是一头雾水。
她这话,几分刻薄,几分热诚,连芃氏的脸面都不顾,是明着撕破了脸了。
惊奇的何止是娄九,娄擎在一旁亦蹙起了眉头。倒是芃氏稳住了心神,她眉头一挑,紧紧地握住了娄九冰冷的小手,静望着公子沐笙二人走来,面上带着慎重的笑,眼底却凝上了层冰霜。
更何况,前朝后宫,忌讳深深,至高的权力繁华中常常都掩蔽着最莫测的民气,公子沐笙日日夜夜都如在刀尖上走着,若后院真入了娄九这么一个常有贰心的主,天知来日又会惹来多大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