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因这气度,炯七竟从周如水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安闲阔达来。那神情是他非常熟谙的,那是一种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与生俱来的崇高与文雅。这份文雅安闲,他曾在太子洛鹤的眼中见过,曾在公子沐笙的眼中见过,曾在琅琊王三的眼中见过,却从未曾,在一个小姑子的身上见到过。
活了两辈子,周如水也是头一回遇见这么不要脸面的郎君!她的笑惊诧就僵在了嘴边,直是呆住了!就见她杏眼圆瞪,微微的火光在她的发际晕染出了一抹暖和的光芒,她鬓边的细细绒毛看上去娇糯柔嫩,犹带稚气的脸亦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就像只撩起爪子扑人,却总不得力的无措小兽。
坐下后,看着他那张笑得非常张扬的脸,周如水也是气不顺,淡淡瞥着他,红唇微动,气鼓鼓地哼道:“可不是如了你的意?”说着,她又睨了眼苦着脸暗自走远的林凤梧,低低地说道:”你此人实在不好,自个无聊,便喜拿别人取乐。“
他一向在等着她的肝火,等着她的在理取闹,只要这般,他才气理所当然的方命,理所当然地带着左卫军持续销声匿迹。但是,却不想,她底子不似传言中那般刁蛮率性,亦不如传言中那般无能痴顽。
她是真的怕了,方才锋利的软剑都抵在了女君跟前,那炯七却涓滴没有作为,她一个女婢,也没甚么工夫,底子护不住女君,如此,即便有暗卫在侧,这一起也实在太凶恶了!
被这老夫一语道破,世人也都渐次反应了过来,一时候,寮中皆是色变。
这一声,如丝绒般轻柔,却又掷地有声。
炯七兀然抬眼,如有所悟间,直瞪向门外那些技艺健旺又规律严明的黑衣人,已恼得冷哼出了声。他原觉得,他是甚么世家后辈,显赫高士,却本来,满室世人全被他的阵仗给诓了!
见他不说话,到了车边,周如水俄然就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去,当真地盯向了炯七。
他的话比平常多了几分竭诚,周如水看着他,微微点头,倒是只字未言。
她话音一落,便觉不对。一时也傻住了,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刹时便红着耳根,赶紧捂住脸埋下了头去。
炯七的态度叫周如水有些不明以是,一旁,却已有长年行商的老夫喜极赞叹道:“凤楼十二春寒浅!郎君是徽骆驼柳凤寒?”
见她朝他嫣然一笑,少年直是微微一怔,这一下,倒是一变态态地撇开了脸去不再看她,眼微垂,半晌,才扬起下巴不朗声一笑,眉间碎发轻摇,当真隧道:“小爷姓柳,徽歙柳凤寒是也!”
一时候,炯七的心机也起了窜改,背对着火光的他低垂着脸,涓滴瞧不清面庞。半晌,才终究幽幽地叹了口气,朝周如水见礼道:“部属不敢。”
如此,夙英也赶紧朝周如水跑了去,她煞白着脸狠狠地瞪了一眼迟迟跟来的炯七,才望着周如水低低地唤道:”主子,咱么回家去罢,这一起实在太不安生了!“
“确切是吉兆!”少年转了转眸子,一双大眼儿微波活动。未几,不羁的俊颜倒是越笑越隐不住,竟是夹枪带棒地嘀咕道:“幸亏你娘是梦见凤凰栖于梧桐之上,如果梦见一只鸡飞在芭蕉树之侧,你这字,便要不堪入耳了!“
黑衣人都焦心担忧地看着少年,却,少年狭长黑亮的眼死死盯着周如水,上高低下打量了个遍后,竟是眼波微动,暴露乌黑的牙齿,不怒反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夜空中朝四野传开,与雷雨声相称,如是鼓盆而歌,豪放放肆地抚掌便道:“成心机!你倒是个半点不亏损的!样貌亦不逊小爷,真是爱煞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