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武忙自榻上起家背对,轻道:“钟女人,夜阑天寒,何故至此?”
钟满朝前盈盈见礼,缓道:“满儿给郡首存候。”
此时,赤武闻殿内奇香,侧目见座下世人皆化无形,空中点点亮光,缓缓下坠,入土不存。
钟满拉扯一阵,见赤武仍未回身,这便罢手,轻道:“明日,随我往老无鱼。”
殿中人轻笑,吃力启唇,青筋一跳,应道:“再过一时半刻,便是你居此位,受此罪,何需多礼。”
钟满见赤武沉吟,这便接道:“尝闻首位郡首痴心一仙,频频遭拒,求之不得,心若死灰,这便自逐于此,划地而封。因那神仙身负九日之力,故老祖自号‘钟满’,隐晦‘水火不相容也’。”
赤武感外衫为钟满轻扯,心下一阵泛动,又闻那香气扑鼻,不由神驰。
“早知你妄图郡首之位!”殿中人大怒,却难自控其身:手臂再展,枢纽大动,几至极限,此人似是痛及,又再启唇,已难发声。
赤武心惊,吃紧调息,徐行随钟满向内。待得近前,赤武稍一点头,见殿下世人,原是失了气味,面色煞白,手膝与地订交之处,已然融没,模糊难辨。
钟满闻言,两臂拢于身前,轻道:“公子但是嫌弃满儿?”
钟满闻言,不由抚心,独自喃喃:“满儿遇公子,初见即知,天赐夫君;惜得……”钟满抽泣,轻道:“郡首常叹,过尽千帆皆不是;满儿虽见君帆,倒是旱海行舟,孰弥悲哉?”
“那正阳之身,何解?”
赤武稍解,心中暗道:离火坎水,当真于我知日宫有隙。
钟满收了手,威声喝道:“立于堂下,拜!”
钟满见状,点头含笑,一字一顿道:“公子得入我郡,尽为天数,满儿无长物,唯此身可献,尚乞哂纳。”
赤武急道:“女人仙骨冰肌,见之忘俗,何敢言恶?”稍顿,接道:“然赤武情有所钟,与之早许盟心,若非为她,赤果断不敢前来厚颜恳借弃沙桥。”
待得第六日入夜,钟满方才上门。
“为何我无正阳之力?”
殿中世人立时不敢再动,纷繁屈身,恭敬齐道:“叩拜郡首。”
钟满得见,回身轻道:“公子,此位便是关梅郡首――钟满。”言罢稍顿,轻叹一声,泪水已下。
钟满轻哼一声,笑道:“唯知日宫弄氏得此力,你又非仙家,如何得之?”
第二日,待得巳时将过,钟满方现,见赤武早已候于正堂,这便启唇轻道:“公子请随我来。”言罢,垂眉不欲再见赤武,出了院门便直往西北疾走。
殿中人这方定睛,细细打量赤武一番,不过半刻,已然惊道:“童男人,生为正阳之命,养为正阳之身,却无正阳之力!”稍顿,其又猛咳,接道:“竟不早献于我?”
钟满再上前,距那座上郡首不过一尺,抬手重抚其面,见其口唇已开,舌体渐软,涎液四流,已至下颌。钟满这方已袖口稍拭,叹道:“老祖郁郁,终是丧志,灭神而去。那梅株秘闻犹存,自孕其神,化形为女,便是关梅郡首第二。后代郡首皆寿九百,染梅之病,终将以此可怖之态去世。”
赤武一震,然钟满未有少停:“老祖将秘闻一柱五宝照水梅立根瞻云台,以花叶细枝化郡民百人,当日郡内落雪,千百年未见停滞。郡上世人后便长居此处,不入不出。”
赤武闻言,心下暗道:为见丹儿,借弃沙桥为吾本份;然师父遣吾到此,应是思虑再三之策。念及于此,赤武似是了然:莫非师父早料得会是此状?若吾捐躯,自可得弃沙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