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儿！”
那叫声越来越短促，清楚是真姨娘的声音。贰内心砰砰狂跳，想要大声答复，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北面灰蓝色的海水里，千百只鲸鲨正抢先恐后地朝此处冲来，嗅见血腥味儿，那些沙鱼顿时发了疯似的极速逼近。
数十个尸鬼手舞足蹈，哭号着从水柱中腾空而起，被阳光所照，白骨碎裂，腐肉青烟直冒，顷刻间，大半已化如齑粉，吹散无形。
不等细辨，北边传来闷雷般的阵阵轰鸣，海面如沸，隆起一个乌黑光滑的巨型“圆岛”，大要裂纹如阡陌纵横，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一道人影斜掠而出，青衣鼓励，朝东踏波飞去，恰是那“李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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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缓慢降低，接着又听一声狂啸，惊涛冲天炸涌，扬起一条庞大的黑蟒，碧睛闪烁，龇牙狂吼。
冲在最前的鲜明是六只巨型龙鲼，蝙蝠似的扁平身材紧贴海面，长尾摇摆，张翼穿越滑翔。
他自贯穿道家旳“天人合一”之境后，所悟绝学无不与此相干。若按佛教的法理来阐述，所谓“天人合一”就是“诸法即我”；“宇宙即莪心，我心即宇宙”就是“梵我即我，我即梵我”，而这些刚好与佛门三法印相悖。
在遇见大悲之前，他只道“天人合一”已是至高之境，岂料竟被这老衲人与之截然相反的“四空掌”完整压抑，始知天外有天，桀骜张狂之心尽敛。此时听着大悲念诵“心经”，迷含混糊似有所悟，何如认识恍忽，稍纵即逝。
从真姨娘的身后，那阳光与白云之间，传来熟谙的连声呼喊。
许宣猛地展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心中兀在狂跳。
“哗！”巨浪喷涌，气泡汩汩。
他借着滚滚涡流飞旋上冲，气剑挥扫。那两条沙鱼撞飞数丈，冒起紫红的血雾，瞬息间便被围涌而至的鲨群撕扯成几截。
天海湛蓝，风起云涌，成群的鸥鸟尖啼着从他头顶掠过。
他猛吸了一口气，终究又感遭到“咚咚咚”的心跳搏动，攥紧的双拳还不等松开，又是一阵摧肝裂肺的剧痛，疼得泪水交迸，几乎连舌根也咬断了。
晨风吹动着真姨娘的发丝，拂扫着他的脸颊，刺痒而又舒畅，她低下头嫣然一笑，朝霞尽染，灿灿生光。
那魔头体内尽是寒血尸毒，最怕阳光，空有一身通天本领，现在竟半点也发挥不出。翻着筋斗，想要向他冲来，却真气尽失，笔挺地坠入那粼光万点的湛蓝汪洋。
“宣儿！”
许宣忽想：“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沉寂莫非大悲和尚这‘四空掌’便源自佛门‘三法印’？”
大浪起伏，暴风劈面。他刚探出头，便见六只龙鲼吼怒着从上方掠过，“轰！”一辆梭形的乌黑车厢随之破空飞起，四轮空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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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又是一道汽柱从那鲸背气孔冲天喷出。
只见他肩膀重重地撞在巨鲸那山丘似的脊背上，翻了几个滚，沿着湿滑的“陡坡”缓慢摔入波澜。
海上呜鸣不断，似在与他遥遥照应。转头望去，万里金波水浪分涌，浮出数以百计的青黑小丘，一道道水柱接连冲天喷起。也不知有多少鲸鱼、鲨群正朝南溯游而来。
玄武！
而他仿佛还是个婴孩，挥动着胖乎乎的手指，想要跟着歌声去触摸真姨娘的酒窝，却被她笑着悄悄咬住了。湿软的舌尖裹着他的指头，那感受如此实在而又幸运，让他俄然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