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蔺琦墨这话倒似见过他当年风采普通，陆元贺不免一愣。
陆元贺神采稍缓，冷哼一声，“小儿傲慢，竟敢说教老夫，此话为何不说与啸兄，告其在天之灵！”
看样貌，前者恰是年青的陆元贺，而后者那姿势随便中透出的寂然，倒是让罄冉想起了方才在屋中的蔺琦墨，想来定是他的父亲蔺啸。
他感喟一声又道：“可惜纵使如此，也未能让时势有任何窜改。你父亲护送沥王历经千辛回到封地雁州，终也没能抵挡住汹汹的叛军，最后雁城灭，燕王又那般丧芥蒂狂，竟……如果老夫没有记错，本日当是你父亲的忌辰吧？”
“伯父此地山川秀美，钟灵毓秀，确切能令人表情愉悦，荡尽尘嚣。只是这般豹隐并不代表便能阔别杀伐、争戮，现在山外战乱骚动，伯父心中了然，在此若果然能心如止水，伯父又何必拒墨于千里？墨非是旌国之人，也不欲做旌国的说客，此番前来一是看望伯父，再来只想请伯父念及百姓百姓，三思而后定。”
罄冉躬身一拜，“长辈易青拜见陆老将军，长辈出言无状，有说的不对之处，还望老将军多多包涵。”
陆元贺的背影看上去疏离而冷峻，罄冉不想他说变脸便变脸，心中微急，上前一步。她正欲开口却见蔺琦墨悄悄抬手，她顿住脚步，不再多言。
侍女摆上茶点，陆元贺在竹凳上坐下，抬手道：“坐。”
他说罢竟甩袖回身，负手走至湖边，面湖而立，冷声道：“老夫在此隐世多年，清净惯了，世侄此来如果看望伯父，那伯父当欣喜欢迎，我们只话旧，不谈别的。若世侄此番是为旌国做说客，那老夫便少陪了。”
蔺琦墨自袖中取出小竹筒，翻开抽出一卷画轴，双手呈给陆元贺，笑道：“父亲曾绘过一幅陆伯父当年交战勉州的画像，墨清算父亲遗物时得见，常常对画瞻仰，现下临时拜访父执，不及将父亲原画带来。小侄凭着影象画了这一幅画，及不上父亲丹青，还望伯父莫笑。”
陆元贺一怔，看向罄冉，眼中有着严肃与聪明，也有着沧桑和刻毒，半响他又朗声一笑，看向蔺琦墨，道。
“好，好！伯父在这深山深谷可没少听麟国少帅的威名啊，现在见到贤侄，果然是少年豪杰，仪表堂堂。”
蔺琦墨神采微黯，接过画像，再度展开，细细打量，感喟道：“墨虽是从未见过伯父，可从父亲的漫笔及书画中却对伯父略有体味，甚为钦仰。墨听闻，伯父自幼便胸有弘愿，苦练技艺，熟读兵法，要以所学造福天下百姓。伯父投身虎帐，为左周立下汗马功绩。左周末年天下动乱，伯父却一向不弃沥王，伯父忠勇天下有目共睹，墨深为敬佩。只是墨万没想到伯父竟是陈腐，乃至自欺欺人者。”
要晓得这个天下一贯崇尚君臣、父子看法，如蔺琦墨这般世家后辈更是从小遭到严格的教诲，他这番言辞若放在当代并不惹人谛视，但是这类话对于一个前人，特别对于一个身负深仇大恨的人，能让贰心智不被仇恨淹没，清楚地明智地明辨是非对错，那需求如何样的意志和气度。
陆元贺哈哈而笑，复又重重拍向蔺琦墨肩头，笑道：“老了，老了……现在钓个鱼都能睡着，让人笑话啊。豪杰不提当年勇，现在内里都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了，老夫真是不平老都不可，唯今只求能在此安度暮年罢了。”
蔺琦墨不语，陆元贺又感慨道：“当年雁城被破，老夫只能领着残兵一起北上，死伤了多少弟兄，碰到了多少伏击，这才回到越州，进了这苍岭秘谷。想起当年死伤的兄弟，在战乱中受难的百姓，老夫……罢了，这些年，老夫一心务农，驱兵避器，表情也渐渐淡了，只望能洗刷一些血腥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