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青冥山。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以后,归于其居!
月光斜斜照在他身边的女子脸上,明月映照着她,她映照着明月。她的容颜如箫声普通淡远孤单,仿佛郊野烟树,空谷幽兰。女子身上有淡淡的暗香随风飘来,其香仿佛雪山冷月,渺远而疏离。她悄悄地立在那边,惨白的面庞上有某种超脱尘凡的光辉,一身绯衣在月光下仿佛一梦。
“回身,我将为你倾尽天下。”千军帐里,他握着她的手,许下此生的信誉,当时,她嫣然一笑,却早已猜到本日的结局;但是,洛阳城上那决然决然的捐躯一跃,如同锋利的问情剑,深深地击碎了统统誓词的镜花水月,那一抹蓝影化作翩翩飞舞的胡蝶,展转如梦,冷暖自知。
耳畔俄然有琴声悠婉转扬地响起,如清泉漱石,晨风朝露,清越委宛,哀而不伤。她侧脸望去望去,白衣剑客斜倚着树,低首垂眉,素手如雪,悄悄拨动横放在膝上的古琴,月色如水,静影沉璧,人影班驳,如梦如幻。
她将自我放逐,流浪天涯,一如当年失手杀死挚爱的江渊阁主。
十仲春十五,叶天然即位,是为青陵天子,追封已逝的柳妃为昭溯皇后,择日下葬北邙山。青陵天子即位伊始,接管宰相奏章,迁都洛阳城,兴建含柳宫以供栖居。宫殿选材甚是独特,没有选用常用的修建质料,如琉璃瓦、汉白玉、沉香木,而是用矗立苍翠的根根翠竹搭成,缀以条条弱柳,仿佛世外仙居。
比及她泪流满面,回过神来时,夕雪已沉默牵起她的手,望着那一方安葬了传奇的地盘,长风浩大,猎猎作响,每小我的长发在风中飘舞,神采却因为包含太多庞大的感情而显得平平。
十年烽烟滚滚、金戈铁马,十年浮华过眼、斑斓成灰,十年失却至爱、痛失好友,十年涉足尘凡、乱世滚滚,到头来,不过换得一句“江山永寂”。
本来,极度哀思和极度死寂,偶然只是一线之隔。
有甚么东西在月色里轰然碎裂,他们透过山颠的茫茫云雾向下看去,长安城仿佛在很悠远的处所,悠远的仿佛那些在畴昔寸寸破裂的幻境。
她望着他,眉宇间却垂垂有了哀痛的神采。“萧萧”,他低声唤道,向着烟雾里的她伸脱手来,指尖所触,竟是一片虚无,她衣袂翻卷如云,悄悄地望着他,渐渐随风散去,灰飞烟灭,化作北邙山的一抔黄土。
靖朝的新统治者望着本身的大好国土,蓦地间只感觉悲从中来,不成断绝。他将头埋入掌心,久久未动,有颗颗泪水顺着他肥胖的脸庞滚落,顺着指尖渐渐滑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像那一日决斗洛阳城,淅淅沥沥的雨声,身材飞速下坠时耳畔的呼呼风声却已经泯没在昨日的灰尘中,悠远得听不逼真。
青陵天子渐渐伸脱手来,握住了香炉里的沉香屑,从推开的窗户向外看去,洛阳城大好国土尽收眼底,远处,与天相接的处所,重峦叠嶂,山脉连缀起伏,蜿蜒盘曲,延长向远方。虽在暮秋,山上还是碧草青青,只是这碧草之下,长眠着多少流游勇世、不入循环的荒魂?
站在高高的宫殿上向下看,玉雕真像一颗颗散落在大地上的珍珠。青陵天子伸出惨白清癯的手指,接住一片从空中飘然落下、已经冷却的烟花。他悄悄地望着洛阳城的十里长街,那边有少年意气飞扬打马而过,有少女蓦地回顾含笑一抹,天真天真的孩童追逐着渐渐升天、然后轰然炸开的烟花,银铃般的笑声穿透厚重的光阴的帷幕,如此清楚地敲打在心上。